东坡&青未了 | 在蓬莱:与东坡同行(中篇)( 三 )


吴忠波:还有,更不可预料的是,等待他的是青云直上、连升数级后的自由落体和居高迭重。
朱湘山:按理,苏轼初来乍到,人总要休整一番。尤其在这仙境般的地方,面对浩瀚的大海,把酒临风,品登州海鲜,游登州美景,或许还能看到海市蜃楼的奇观,让疲惫的身心放松一下,此乃人之常情,理所应当;即便是苏轼到任五天后接到朝廷一纸诏书回京,游几天山水再转身离去,既顺理成章,又轻松自如,五天,能做些什么呢?此地离人文荟萃的青州古城并不遥远,那里是他的老师欧阳修和他敬重的前辈范仲淹的任职之地,去那里瞻仰旧址,凭吊前辈,留下诗文华章,既在情理之中,也符合苏轼的性格。
吴忠波:实际上,到登州任上的苏轼,是打了长谱的。以他的经历和预期,复出后如同之前任期,在登州干个三年两载是没问题的。他身着绿色官服,行囊中却备着僧衣,可见他对佛仙圣地的登州,依然做着休闲时访寺问僧的准备。他嫌旧有食盒隔少式旧,便请好友专门订制寄递“朱红累子”,以求踏青野餐够用实惠、又高档排场。登州海市如雷灌耳、惹人向往,赶上海市季节,驾船走进出海市的地方,至少登临秦皇汉武求仙的蓬莱仙岛,这些都是他的计划所在。这不仅符合他的性格,而且根本就是登守必须的日程。
朱湘山:但是,登州的史料告诉我,其实不然。苏轼就是苏轼,他没有委顿在“乌台诗案”的劫难里,没有陷于“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黄州五年里,尽管从杭州到黄州“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难忘,却不纠结,更不抱怨;更没有游山玩水沉浸在仙境之中。
吴忠波:这一点,我也是异常佩服和点赞。黄州是他人生历练和文学成就的丰硕期,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从封建士大夫的角度,从个人仕途和家国情怀履职尽责的方面,登州的“五天”的业绩,应超过黄州的五年。据此说,黄州只是个历练地,登州才是登升台。登州丹崖仙境,可以超黄州赤壁,因为它成就烟台城市定位。一诗二状(海市诗和榷盐、水军状),可以超“一词二赋”,因为它涉及国计民生。
朱湘山:五天的任期里,苏轼的脚步走向了民间,察民情解民忧,掌握第一手资料,履行着一个军政长官的职责。苏轼工作做得很细,问题看得很准,而且抓住了主要矛盾。通过实地调研,即刻给朝廷写了一篇《乞罢登莱榷盐状》。这篇《乞罢登莱榷盐状》和苏轼许多的议政文论一样,针砭时弊,言简意赅,切中要害。
吴忠波:每到任一个地方,了解民情,关注民生,这是有着惯性思维的苏轼的第一天职。如密州任组织为民赈灾、收养弃婴、慈善救济。杭州任开发西湖、开办医院。徐州任抵御百年洪水。扬州停办“万花会”。到登州的第一天,他就“入境问农”,了解情况,从田间老农和海边灶户发现并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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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湘山:当时的登州为宋朝的边陲之地,交通闭塞,经济落后。沿海一带的百姓以煮盐为生。按当时的榷盐政策造成了百姓所产之盐只能卖给官家,再由官家卖给百姓,买低卖高,其结果是盐户纷纷破产逃往他乡。苏轼到任后,了解到这种情况,当即写下了《乞罢登莱榷盐状》。向朝廷如实反映民间疾苦和榷盐政策的弊端,提出了整改措施。其中有这样几句话:“欲乞朝廷相度,不用行臣所言,只乞出自圣意,先罢登莱两州榷盐,依旧令灶户卖与百姓,官收盐税……”句句情真意切,真诚感人,无不彰显了一代文豪的拳拳之心。这篇奏状很快得到朝廷的批准,自此,登州百姓解除了榷盐政策中那些不合理的负担,减轻了百姓的压力,民生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