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王欣夫与《蛾术轩箧存善本书录》( 四 )


两位先生,不顾自身健康,放下手中著述,费时多年,方始告竣。其间,徐鹏师曾在《中华文史论丛》等专业杂志上发表过部分整理稿。
上世纪90年代,徐鹏师命笔者尽力联系,争取出版。得上海古籍出版社社长李国章等先生支持,由吴旭民先生为责任编辑,在2002年出版了标点整理本。徐师特命笔者撰写《前言》,对此书的学术价值和流传情况,略作说明。出版不久,初版售罄。2012年再版。
标点整理本问世,王欣夫先生的学术成就,进一步受域内外学界关注。王先生的学生,复旦大学中文系吴中杰教授在《海上学人》等著作中,专门介绍王先生的事迹和为人。潘旭澜教授,从文化史的角度,宏观审视,发表长文《两部大书的腥膻与苦涩》,介绍王先生的业绩和鲍正鹄先生、徐鹏师整理《书录》的情况,引起学界相当反响。其他学人有关先生生平和学术成果的文章也多见刊出。
到本世纪初,徐鹏师感觉体力和精神不支,数次和笔者谈及王先生遗稿的整理。2003年3月,特地把王先生的哲嗣王启栋先生夫妇请到家中,共同决定,将遗著托付给笔者。
受命惕若,夙夕在念,不敢懈忽。多年来与各方联系,王先生和徐鹏师的遗著,已出版数种。最近得到上海人民出版社的支持,这部著作,可望化身千百,流传于世。或可告慰先生和徐师在天之灵。
学术有传承。学术的传承不仅为名义上的师弟关系,更反映为一种人与人的深层联系,一种精神之延续。半个多世纪,潮起潮落,人情变幻,世态炎凉。随波逐流,沽名钓誉,固然有之,而这部文稿的流传,笔者更多感受到的,是前贤对学术的执着追求,是情感交流的温暖,是人和人之间的信赖,是一种人性中的真诚,此乃更值得珍惜之处。

关于《蛾术轩箧存善本书录》在各个具体研究领域的价值,笔者已在该书标点本的《前言》中做了一些说明,此不重复。
那么,为什么已有整理标点本,还要出此原稿影印本呢?
首先,徐鹏师生前教示,已出排印本,鉴于当时社会环境和认识,个别篇目,全部删削。有些篇目,有所改动。出于出版形式的考虑,对原书分卷,稍有变易。因此,影印本可以更准确地反映原稿的本来面貌。
其次,王先生在每篇写成之后,请人誊写。清稿成册之后,又加修改、增补、批注。这些内容,反映王欣夫先生晚年的思想变化,而在整理本中,则无法看出这样的过程、或反映得不明确。
最重要的,就此稿本形态的价值而言,更完全应该影印。众所周知,各种文化样式:音乐、舞蹈、绘画、雕塑、电影等等,在各自发展历史上,每个阶段,都有自身标识性作品,都有自己的经典。书籍稿本的发展也是如此。
中国的典籍文本,历经甲骨、金石、简帛,纸张等载体变迁,有着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典籍形态,自印刷术发明以后,多由手写转为印刷,却丝毫未减少手书稿本、抄本的价值。自19世纪末以来,随着书写工具的演进,钢笔、铅笔、圆珠笔取代了毛笔。进入电子信息时代,电脑打字又取代人工手书。在中国,用毛笔书写的稿本,越来越少。这是一个历史变迁的转折点。
这部清稿本近五千页,一百七八十万字,全部用毛笔小楷工整写定,书法光鲜夺目,蔚然大观。作为典籍变迁、书稿形态转折点上的代表性作品,有着无可替代的价值和时代意义。笔者不赞成轻率发出“某某时代没有文化巨作”的抱怨。以笔者数十年海内外跋涉,调查研究汉文典籍的经历所见,就个人著述的汉文稿本言,当今之世,鲜有可与此比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