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从《世说新语》看魏晋书法的审美取向( 三 )
其次,对于同一书家来说,不同时刻,其书法风貌亦有变化,这也是书家艺术个性的生动体现。孙过庭高度评价王羲之的书法说:“写《乐毅》则情多怫郁,书《画赞》则意涉瑰奇,《黄庭经》则怡怿虚无,《太师箴》又纵横争折。暨乎《兰亭》兴集,思逸神超;私门诫誓,情拘志惨。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书谱》)
王羲之书作之所以呈现不同的审美趣味,这与不同的创作心境是有直接关系的。在同一幅作品中,王羲之的书作也往往透露其丰富的心灵律动,如《兰亭序》,起先的字形端正平和,字距、行距基本均匀,线条提按幅度不大,表达了书家的怡然与超脱,但后来的笔法纵横错落,涂涂抹抹,展示了书家内心的无奈与悲凉。王羲之的书作显然是对老庄所倡导的“真”的精神的践履,庄子曾说:“真者,精诚之至也。”(《庄子·渔父》)“真”可以说是一种至淳至诚的境界,魏晋书法的魅力就在于它的纯情与率性!
二、魏晋书法的简约取向与士人的“尚简”时风
魏晋书法的第二个特点是简约。首先,魏晋书法的发展,从字形到笔法等,皆有一个从繁杂到简化的嬗变过程。如钟繇的楷书字字独立,而王羲之的行书则流畅婉转,王献之的行草则连绵不断,三位书家字的结构与笔势应当说是日趋简化了。其次,就具体书法作品来说,当时的书作从字法、墨法到线条组合、章法构成,多有简约洁净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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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书法为何会形成如此风貌呢?答案在于魏晋是一个“尚简”的时代。“简”即简易,是对繁文缛节的超越。对于“简”的崇尚,是魏晋人物品藻的一个重要标准。《世说新语》记载:
谢幼舆曰:“友人王眉子清通简畅……”(《赏誉》三六)王大将军与元皇表云:“舒风概简正,……”(同上,四六)司马文王问武陔:“陈玄伯何如其父司空?”陔曰:“……明练简至,立功立事,过之。”(《品藻》五)时人道阮思旷……简秀不如真长……(同上,三○)抚军问孙兴公:“刘真长何如?”曰:“清蔚简令。”……(同上,三六)(羊)绥清淳简贵,……(同上,《伤逝》一四)
上述所谓“简畅”、“简正”、“简至”、“简秀”、“简令”、“简贵”等语词,都是对人物性格与为人风范的浓缩。时人既以“简”为贵,则官史之选拔与人品之识鉴,莫不受其影响,因此,“简”应当说是魏晋时期的一个重要的美学观念。
魏晋文人尚“简”的审美观念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首先,这种审美观念发源于《周易大传》。案《周易大传·系辞上》:“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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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指平易;“简”,谓简约。《大传》所讨论的是《周易》的卦理。它认为,只要得到“简易之理”,也就得到了《易》的卦理。《易传·系辞下》云:“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輀然示人简矣。”这是对于以上论述的进一步发挥。《周易》作为“三玄”之一,乃魏晋士林之必读书。因而《易传》之“简易”观念必然对其时的士人发生重要影响。如《世说新语·品藻》七四记述:
王黄门兄弟三人俱诣谢公,子猷、子重多说俗事,子敬寒温而已。既出,坐客问谢公:“向三贤孰愈?”谢公曰:“小者最胜。”客曰:“何以知之?”谢公曰:“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推此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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