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自振|三坊七巷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二 )


“这种特殊的建筑结构使得艾敬郎与冷霜婵能够隔着安泰河相望 , 又不暴露于人前 。 ”邹自振说 , 这就为误会与巧合的发生创造了一个合适的地点 , 并应验了“一粒橄榄丢过溪 , 对面依妹是奴妻”这首福州古老的爱情歌谣 。
【邹自振|三坊七巷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艾敬郎欲将荔枝收入画幅之中 , “不时瞟目荔枝” , 却被冷霜婵误认为“口干思饮” , 于是投荔为其解渴 , “表我一片情义” 。 可见霜婵有情 , 但如果没有这次误会 , 也不会造就一段姻缘 。 紧接着 , 艾敬郎得知冷霜婵投于他荔枝 , 感动不已 , 便借用李义山的诗句“身无彩凤双飞翼”题在绛桃上 , 投向冷霜婵以表心意 。 冷霜婵再投荔枝时 , 还用绣笔题上“心有灵犀一点通” 。 艾敬郎拾荔 , 颇喜 , 说了一句:“荔枝 , 荔枝 , 这荔枝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 ”
“投荔”全场都是在误会和巧合中度过的 。 郑传寅先生在《中国戏曲文化概论》中提道:“一旦去掉这些喜乐成分 , 绝大多数悲剧作品就无法存在 。 ”这充分肯定了误会和巧合的重要性 。
品味“欢乐的尾巴”
第五场“巧遇”发生在七夕 。 “闽俗多在庭院中设香案 , 青年妇女拜织女星 , 乞讨灵巧的双手 , 祈望能织出美丽的锦绸来 。 乞巧时 , 以‘七’作为‘巧’的象征 , 陈列瓜果七盘、茶盅七个、银针七根、绣花丝线七条 。 在月光下比赛‘引七线 , 穿七针’ , 谁穿得准 , 穿得快 , 谁就得到‘巧’ 。 ”
这一天 , 冷霜婵与艾敬郎隔河巧遇 , 两人诉说真情 , 虽有一河之隔 , 但已私订终身 。 “这种如沐春风的情节 , 确实一时会令人忘记了这是一出悲剧 , 但却丝毫无损整部戏所带给人的强烈震撼力 , 关键就在于这种由喜转悲的‘突然’ 。 ”邹自振说 , 七夕相遇的美好还未完全消退 , 冷霜婵就被王延翰强行征选入宫 , 随后冷、艾一同投入柴塔 , 在烈火之中为爱殉情 。
冷霜婵是中国传统剧目女性形象的典型 , 同时她还具备了福州女子所特有的修养与气质 。 邹自振说:“这个人物形象展示了福州女性自强、自立、率性的一面 , 从侧面反映出福州较为开放自由的社会环境和尊重女性的女权意识 。 ”
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里有则故事 , 说“闽中茉莉花根 , 以酒磨汁 , 饮之一寸 , 可尸噘一日” , 一闽女竟用此法诈死逃婚 , 跟自己相好的邻居男子“共逃也” 。 郁达夫《闽游滴沥》的表白更为直接 , 说福州女子“就从身体健康、精神活泼两点来讲 , 也当然可以超过苏杭一带的林黛玉式的美女” 。
在《荔枝换绛桃》中 , 冷霜婵当然也有着古代妇女的矜持和羞涩 , 但与艾敬郎相比 , 她更具有主动意识 。 “投荔”行为是由冷霜婵主动进行的 , 相比艾敬郎在第一次邂逅后的毫无表态 , 无疑是一个大的突破 。 再看第三场“试探” , 冷霜婵与艾敬郎已经互生爱意 , 因此舒氏以为儿寻访名医治病为由试探冷霜婵的心意 。 在这一环节中 , 冷霜婵又占据了一个主导位置 , 一句“你何不去找归大娘” , 更是大胆地表露出可以请归大娘来提亲的意愿 。
相比之下 , 艾敬郎虽然爱慕冷霜婵却不敢直言婚配问题 , 反而让舒氏代劳试探 。 霜婵对于舒氏的试探 , 虽也表现出小女子之娇羞 , 然而最后提示找归大娘 , 则把自己的心事坦坦荡荡地表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 邹自振认为这点“令人钦佩” 。
这个女性形象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传统文艺作品中女性柔弱、饱受欺凌的模式 , 闪烁出一种反批判、追求自由、追求民主的新思想 。 剧终部分 , 冷霜婵与艾敬郎化作鸳鸯腾空飞起 , 不由得令人想起《娇红记》的结局:“两鸳鸯 , 双飞栊头 , 似啼鹃哀鸣树头 , 觑山空水悠 , 白水天际 , 千载悠 , 一丝愁情 , 甚日还休 , 叹叹累累满木荒丘 , 回首处 , 涕交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