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年度作家|刘震云:文学是要写那些说不明白的事( 三 )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那样的瞬间,一瞬间胜过百年,一日胜过三秋。我人生里这样的瞬间就是顿悟的时候。这是一个人进步的体现——不断有顿悟,就证明人不断地在提高。顿悟有小有大,有创作中的也有生活中的,能不能把这些顿悟给连接起来很重要。
生活确实会给作者很多滋养,但生活不是文学。生活停止的地方,文学出现了。因为生活中,人都特别忙,对事想得不那么深。生活中不思考的地方,文学思考了,文学是思考的艺术。笛卡尔说过“我思故我在”,这也是文学存在的意义。
从世界看村庄
我写一个作品的时候,构思的阶段,想到哪儿,我就要去一趟,这是我创作以来一直都保持的习惯。写武汉,我就去武汉。看长江、街巷,吃热干面。你去了,写的时候才不费脑筋。
写西安,我去了大雁塔;写延津,也去待一待。有了触碰感,这样写起来,心里边才有数。我在每个地方待的时间不固定,没有额外要办的事,我就一直待着,坐坐公共汽车,四处走走,吃吃喝喝,和当地人聊聊天,既无目的,同时又是有目的的。首先,你是为自己干活。再者这是笨工夫,下了笨工夫,写起来就容易。
我老是写延津,也是图个方便。故事发生在延津的话,你知道人物吃的是胡辣汤、火烧、羊肉烩面,也知道这个地方的人的步态、笑容、话术、心事,包括他褶皱里的尘土,这样描述起来方便嘛。
文学#年度作家|刘震云:文学是要写那些说不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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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日三秋》里,写过这样一句话:“只有离开的人,才能更知道延津。”这其实不单是说介入者和出走者重要,比这更重要的,是一个作者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比方说,鲁迅写的《阿Q正传》《孔乙己》《祝福》都是在一个小镇上。乡土作家一般是从一个村来看世界,但鲁迅是从这个世界来看乡村。他在日本留过学,也走过很多地方,再去看这个村庄和这个民族,就更能认识整个民族。
从世界来看村庄,就使村庄知道了世界,世界知道了村庄,也使村庄更知道了村庄。最后你发现,延津就是世界,世界就是延津。但你老待在延津,延津就成不了世界,世界也成不了延津。
结合我自己的经历去看,我少年离乡参军。后来又在北京读书、工作,我如果在村里边老待着,就成不了一个好的作家。你喜欢一个东西的话,这个东西必须在特别宽阔和宏大的地方产生。
文学#年度作家|刘震云:文学是要写那些说不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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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个数学家,最后当了一个作家。有时候,理想是跟时代洪流相结合的,如果1977年没有恢复高考的话,我就从部队复原了,可能回到村里,可能也在北京的工地,也没什么不好,但肯定不会是一个作家。
人跟沙粒似的,在时代中荡来荡去,到底落在哪儿,能不能开花、结果,不光是个人的努力所能做到的。但我觉得最好的理想,就是做个笨人,做事花笨工夫,别投机取巧,别占人便宜。作者最容易占什么人的便宜啊,是作品里人物的便宜,人家不会说话啊。
把下一部作品写得比上一部好,是一个作家的宗旨,也是乐趣和理想。
【 文学#年度作家|刘震云:文学是要写那些说不明白的事】对于年轻人,我的建议是读书,读好书。当代社会,读书和实现个人理想之间仍有联系。因为书里有见识,它的好处是潜移默化地让你提高见识,开阔胸怀,使人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