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红星书评│事件与时间中的《吾儿吾女》—基于齐泽克的哲学解读与王安忆的文学理论( 二 )


然而 , 评论家对《一墙之隔》中的男性锋利并不认同 。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姜飞在《亲仇一墙之隔》里 , 说袁远有“温婉的文字与软弱的内心” 。 姜飞认为 , 袁远总是不能直面残酷的细节 , 她应该突破善良女人式的温婉而笔锋锐利起来 , 这恰好是善良的作家袁远与恣肆的杰出作家袁远之间存在的距离 , 这个距离真是“一墙之隔” 。
姜飞的评论里 , 勾连了袁远的长篇处女作《亲仇》 。 他想象袁远的写作会“破墙而逾”并没有发生 , 反而在《一墙之隔》里呈现出一定的锐利之后 , 退回到了《亲仇》的温婉与软弱 。
《亲仇》写父母与子女在对抗中的爱意与退让 , 具有残酷中的忍耐与悲悯 , 确为一卷真切描绘中国家庭内部景观的细密图画 。 主题的沉重与事件的残酷 , 让至亲者至仇这个困扰着万千家庭的伦理学难题入木三分的同时 , 也让人为“亲仇”这个伦理问题的形成掩卷深思 。 姜飞的评论一语中的:生活的空间一旦长时间重合 , 亲与仇也就同蕴其中 。 袁远的编织 , 因为有了前面无数个中短篇打底 , 在《亲仇》里 , 就变得越来越成熟了 。 袁远借《亲仇》 , 显示了自己作为女作家对爱情、家庭和婚姻这些主题写作的敏感 , 并试图用小说中对事件的处理 , 来呼应读者、尤其是女读者的某种隐秘的阅读期待 , 她希望读者能从事件里获得经验 , 训练目光 , 长出智慧 。
《亲仇》之后 , 《单身汉董进步》和《亲爱的婚姻》是两个可以互相阐释的中篇小说 , 直到《吾儿吾女》 , 她都在循着这条写作的主线 , 沉默而有力地掘进 。
袁远从来不会把自己想象成伟大的小说家或者小说风格的开拓者 。 这二十余年的写作生涯里 , 她其实一直在努力探入到“家”这个永恒话题的深层激流之中 , 探入到“家”的哲学和伦理中 , 探入到社会幽微的敏感内层里 , 去窥探“家”的深刻含义和父母亲人之间复杂的情感 。 由《亲仇》而至《吾儿吾女》 , 她逐渐感到 , 有必要在小说中去记录逐渐形成的新观念和新世界 , 对固有的家庭范式及其亲人伦理带来的冲击波 。
“事件”中的启发与反思
《亲仇》里的杜晓晗 , 一定有袁远自己的影子 , 但原型更有可能来自于她身边的女性朋友 。 因为读者“能够从对杜晓晗的叙述中读出更丰富、更真切的经验性内容” 。 这未必与作家的经历呼应 , 但一定与作家的同情相关 。
“小升初”政策的大变 , 是袁远处理的第一个“事件” 。 不同的父母对这一“事件”有着不同的认知 。 按照齐泽克对事件“超出了原因的结果”和“破坏任何既有的稳定架构(scheme)”的定义 , 米颖和小安以及宋丽华这三位“小升初”学生的母亲有着各自不同的认知和应对之策:米颖外示忙乱 , 而内里实则有着有条不紊的主张;小安娃娃气 , 应对事件几乎全无主见 , 丈夫金峰“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 在“小升初”这个大事件里因为有他和小安“咆哮事件”与“掌掴事件”的家庭过往 , 所以在“小升初”的筹划上 , 两个人并不能算是齐心;宋丽华则是苦心经营、工于心计、处处投机 , 是大事件里看上去最精明而不吃亏的人 。
虽然明知道她们面对的这个大事件终会解决 , 袁远却还是用了15个小节来铺陈三个母亲应对事件的详细过程 , 其目的当然是呈现大事件下、大城市中 , 天下父母纷然各异的教育生态以及随时改变个人命运的社会环境 。 她以“小升初”这个大事件作为小说的开篇 , 扣住了这个时代的天下父母都会遇到的热点和难点 , 使读者企图从中获得经验的想法得到了一定的满足 。 其中 , 也深藏着她对“父母”这个身份的焦虑与同情 。 毫无疑问 , “都市是中心” , 今天 , 都市里的父母面临的困扰空前地多 , 更何况大多数都市里的父母都是近一二十年间从农村转移进城市的 。 “进入中心的人们并不能立刻使自身成为中心的灵魂 。 都市成了新的‘围城’ , 它虚怀若谷 , 海纳百川 , 却又吞噬一切 , 毁灭一切 。 ”可以说 , “小升初事件”是整个小说精心布局的循环事件的预章 , 它确立了这部小说“关怀、同情、理解”甚至悲悯的基调 , 无论是米颖、小安、还是宋丽华 , 她们对孩子“小升初”的重视与否、努力与否以及过程中的付出多少 , 都无可指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