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莫言×余华《生死疲劳》对谈:人世间痛苦的另一面是快乐( 二 )


莫言:构思了40年。
余华:构思了40年。他在写的时候进入那个状态时没给我分享,莫言唯一给我分享的手稿是《酒国》,但是我没看。《生死疲劳》是出版以后我才看的,莫言送了我一本,看完以后,我首先感觉是很嫉妒,写得这么牛;当我第二次读的时候我是高兴,我为莫言高兴,也为我们中国的文学高兴。这次知道要有这么一个新版的活动,我就想,《生死疲劳》我以前看过,那我这次就过一下书里重要的一些细节。但结果我这次还是读得非常认真,每一个段落都紧紧地抓住了我。我看完后在微信里和莫言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小说。因为我们过去在寻找那些伟大的小说,总是从翻译小说里面去寻找,我们总是不认为我们身边有伟大的小说。《生死疲劳》在我看来就是一部伟大的小说。
生死疲劳&莫言×余华《生死疲劳》对谈:人世间痛苦的另一面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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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生死疲劳》由读客文化打造,新增莫言再版序、原创插画、原创人物关系图,还特别收录了莫言的书法打油诗和莫言漫像。《生死疲劳》用六道轮回的形式,讲述了西门闹先后投胎成驴、牛、猪、狗、猴,最后投胎成一个有缺陷的大头婴儿的故事。
余华:
我很容易掉眼泪,莫言更容易掉眼泪
莫言:当年我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我们主任徐怀中老先生说了一句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语言是作家的内分泌”。我小时候那会儿,五六十个人在一块干活,男男女女,你说上句,我对下句,这种集体创作,真是欢天喜地,我的童年记忆就充满了这些东西。我们村里的人,都不敢得罪这种民间口头艺术家。你今天得罪了以后,明天就给你编个快板。
余华:你就变成顺口溜了。
莫言:然后顺口溜就被孩子们传唱了。我当时接受采访人员采访的时候说过,《生死疲劳》只写了43天,但其实这个故事在我头脑当中已经存在了43年,这是恰好的一个调和。那时候一整天就是早上起来9点多钟坐下来开始写,一直写到12点左右,一天写十来个小时吧。我记得写得最高兴的一天,写了大概有一万七千字。猪也写得非常顺利,因为猪是这个小说里面最丰满的一个部分,也是最有趣的一部分,因为这个猪确实不是一般的猪。所以写到这种章节的时候,我感觉兴奋得不得了。写得兴奋的时候,我还会一边写,一边哆嗦抖腿。
生死疲劳&莫言×余华《生死疲劳》对谈:人世间痛苦的另一面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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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我当年读完为什么有点嫉妒感,就是因为《生死疲劳》确实是写下了人、人生,其实他写的就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借用了六个动物,而且读起来畅快淋漓。
《生死疲劳》的蓝脸和《活着》的富贵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一个是特立独行,一个是随波逐流,但是他俩又恰好互相对应。我觉得假如要用中国文学里某一本书的书名来解释《活着》写的什么,用《生死疲劳》是最好的。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你要解释《生死疲劳》讲的是什么,那就是《活着》。我看到《生死疲劳》书里那个牛最后死的时候,用最后的力气走到田上,那时候我热泪盈眶。看到最后那个猪,把他的那些孙子们,一个一个从冰下面救起来的时候,我又哭。我很容易掉眼泪,莫言更容易掉眼泪,他看个电视剧都哭。但看《生死疲劳》的大量时间,我又不断地在笑,确实是才华横溢。就像书封说的“在极度痛苦笑出声来,获得内心深处的解脱”,这个其实用得是很好。
莫言:大家都很辛苦都很疲劳,当然疲劳也不是说那种体力劳动的疲劳,也包括存在本身所包含的疲劳。回到生活自身,回归我们生活的本来,很多所谓的痛苦和欢乐实际上都是不纯粹的。人世间很多痛苦的另一面是欢乐。我想一个人如果站得高一点,就会理解到这种绝对的欢乐和绝对的痛苦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