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址|在新石器文化遗址上读初中

很多年过去了 , 那个夏日的傍晚依旧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 早已消逝了的潺潺流水和河畔边的碧绿草甸 , 依旧历历在目 。 五年级暑假 , 我和一群伙伴在村西头河边放羊 , 黄昏的阳光柔和淡雅 , 羊群散栖在河两岸和岸边宽阔的草甸上 , 我们一个村子的男孩 , 都是四、五年级的 , 在草甸上打闹 。 在街里干泥瓦工回家的人们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 , 忽然三叔停下来大声喊:“小民 , 你考上了!”原来我以城郊乡第一的成绩被录取到安国中学 。
这所中学离城北十多里路远 , 而我们村子离县城才一里地 , 同村和邻村同班同学很少到这所学校读书 。 那一年一高中恰巧办了附属初中 , 一高中和我读书的小学没多远 , 我也经常把羊群赶到校园里放 , 叔叔家打小跟我一起玩的妹妹也去了那里 , 而我对于这些事儿却一无所知 。 虽然暑期还是天天和妹妹、村里伙伴们一起玩 , 白天放羊、跳绳、滚琉璃球、打烟盒、爬树、粘知了 , 河边捉鱼虾、游泳、抓螃蟹、摔“哇呜”、捏泥人 , 到林场果园里偷果子 , 晚上玩指星星过叶(其实就是指星星过月亮)、丢沙包、捉迷藏 , 但是一到9月份开学傻眼了 , 妹妹和伙伴们几乎都进县城读书了 。 好在少年的眼睛放眼是阳光 , 一丝丝惆怅很快就消失了 , 只有在若干年后的回忆中才冒出泡来 。
那时候没有手表 , 家里也没有闹钟 , 更没有自行车 , 似乎从家到学校要走很长时间 。 学校在一个高高的黄土台上 , 高出地面有一丈多 。 原来是一座寺庙 , 校舍保留着寺庙的样子 , 有大殿、二殿 , 高大雄伟 , 好像有一口古钟 ,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教室的一面墙上镶嵌着一块石碑 , 什么内容忘记了 , 只是觉得很神秘 。 一条河从西北蜿蜒而来 , 与东边不远处的一条河在学校前方汇合 。 一条人工水渠 , 从远处加入到西边这条河 。 两河环抱处是田地 , 耸立着几块一丈多高的黄土台 , 我们的学校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 向北望去 , 杏花山清晰可见 , 郁郁葱葱 。 对于少年来说 , 有了河流、土台、远处的峰峦 , 便有了世界 。 除了大家集体玩耍之外 , 我很快一个人去河边看树枝飘舞下的水花 , 观察水中的生命 , 发现了彩色的鱼 , 细微得需要瞪大眼睛才能看到的物种 。 那时刚刚知道生命的演化 , 我幻想着从河流中发现远古生命 。
在高土台上看日出日落彩云之时 , 一天我惊奇地发现黄土是分层的 , 其中 , 靠近田地的地面往往有灰土层 , 只要一翻动 , 就会找到鱼骨、贝壳和其他水生物骨骼化石 。 那时没有化石的概念 , 但是 , 刹那间 , 我惊喜万分 。 一个初一的学生 , 刹那间领悟到了沧海桑田的变化 , 而那些灰色的土层 , 分明是人类活动的印迹 。 它们是那么辽远 , 超出了我的想象 。 从那以后 , 我更是着迷于这些灰土层 , 希望从里面找到一些线索 。 终于 , 有一天 , 一块石斧出现在眼前 。 凭着中学历史课本的知识 , 我断定它是新石器石斧 , 于是 , 我坚信这里是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 。
一天晚上 , 我做了一个梦 ,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猴子 , 一个刚刚演化为人类的族群中的一员 , 在一个孤岛上 , 成了一位首领……
入学不久我发现 , 小学和初中在一条河边 , 小学在下游 。 我在小学假期放羊的时候 , 曾在村边麦田里捡到过一些今天觉得非常珍贵的文物 , 其中一件是玉琮 , 可惜也不知在何处 。 在它的上游 , 我遇到了石斧和先民的遗迹 。 在这里 , 我幸福地度过了三年 , 这成为我人生中最为美好的一段时光 。
工作以后 , 我翻阅材料知道这里是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 , 已经出土仰韶、龙山、夏商文化和战国、汉代文物 。 1975年3月 , 安国城遗址龙山文化层出土了两枚圭形带川玉铲 。 据《史记》记载 , 猗帝氏 , 这位神农氏之后的帝王 , 他的都城就在不远处的群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