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亲情流淌的平民史诗

《月光村庄的妈妈》
□ 龚学明/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6至2021五年时间里 , 龚学明的双亲先后离世 , 两次巨大哀伤来袭 , 他的悲痛“持久而强烈” , 唯有“不断写诗释痛” , 先后出版了《白的鸟 紫的花》《爸爸谣》《世间万物皆亲人》《龚学明的诗》等多本诗集 。
诗人胡弦说:“虽是散章组合 , 但整体却更像一个结构完整的长篇叙事诗 。 一个成人与儿童杂糅身份的人在其中穿梭、歌唱 , 对亲人、年代乡村的辨认中 , 展现了热切自然的时代画卷和深嵌其中的亲人肖像 , 由此构建了诗人独特的心灵地理志 , 使亲情在被赋予更多形而上的内涵时 , 不失真 , 有种穿透岁月的感人力量” 。
诗人林雪评价:“诗人龚学明是具备明确方向感的诗人 , 他以追溯、描摹、想象和爱及怜悯使一座名为泾上的村庄在诗歌中呈现 , 在现实中复原 。 家族数代繁衍生息的故事以爸爸为原点坐标辐射八方 , 祖先的影子萦绕在当下的记忆 , 在传承中抵抗塌陷 。 ”
这是对《爸爸谣》的评论 , 何尝不是对《月光村庄的妈妈》 , 对龚学明所有亲情诗的评价!爸爸妈妈和“我”早已经是血肉相连的整体 , 《爸爸谣》中有妈妈的诗篇 , 《月光村庄的妈妈》有爸爸的歌谣 , 每一个集子都有“爸爸妈妈的村庄 , 我的村庄 。 ”龚学明说:“对于泾上这个村庄 , 我既熟悉 , 又陌生 。 我记住村庄的每个方位、人家 , 小巷走向 , 河滨的位置 , 阳光照进河水的水色 , 月光下房屋的安静……在我17岁时 , 我离开了这个村庄 , 从此很少有时间回去 。 而她给我的记忆如此之深 , 以至于我时常魂牵梦萦 。 这个村庄终消失 , 这于我来说 , 有着极特殊的心灵痛苦 。 村庄如人 , 人如村庄 , 由无到有 , 复由有到无 , 命运何其相似 , 过程神秘而不解 。 在诗歌《月光村庄》中 , 我专门设计了一个‘题记’:‘所有的消失 , 都只是搬离/比如泾上 , 月亮里的村庄/我们必须仰视’ 。 泾上村没有消失 , 只是搬离 , 她从人间来到了月亮之中 , 像村庄里很多离开人间的老人 , 他们到了天上 。 村庄和人都很神秘 , 笼罩着白色的冷光 。 乡村的神秘不仅仅是感觉 , 更是一种不可言说的使命 。 ”
诗集《月光村庄的妈妈》中有一首《六分钟的历史》的诗 , 写唱歌的妈妈:“半个世纪的歌唱/在天地之间 , 她被神派遣/一个民间山歌歌手/早已扬名 , 现在/镇志办要将妈妈的声音和/图像刻入历史/妈妈的嗓音交给风/她的歌词嵌进河边的石头上/她对着庄稼唱/谷子和麦子抢着吸收营养并/饱满/乡亲们在一次次婉转的/曲调中 , 用笑和眼泪配合/在生活的舞台上 , 她们/不能缺少妈妈” 。 爸爸妈妈历经磨难才得以结合的戏剧化经历 , 以及日后的种种艰辛 , 龚学明童年的苦难就都有了“因果” , 杰出的人有几个不是饱受生活的磨难?《炒米糖》就记述了贫困生活对妈妈心灵的打击:“一块炒米糖廉价/触痛妈妈压抑已久的悲苦;/这个早上寒冷比阳光多出许多/井台的热气独自飘走没有表达/我怔怔吃着金黄色的炒米粒/和自己的泪水/‘妈妈 , 不哭’——咽不下/心中这句话 。 一个孩子/对生活过早的疑惑” 。 那时 , “时常质疑我家的生活为什么这么苦”的龚学明就盼着自己快长大 , 劳动挣钱为父母分忧 , 因而十四五岁时 , 寒暑假就“插过秧 , 挑过草泥 , 割过稻” , 虽然“因营养不良而身单力薄” 。
王国维《人间词话》言:“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 。 后主之词 , 真所谓以血书者也 。 ”龚学明的亲情诗何尝不是以“血书者也”!龚学明如是言:“从2021年1月28日回家 , 开始写作《下午三时》 , 到2021年4月6日写下的《静》 , 前后数十首诗歌都浸泡在泪水中完成 。 ”后主(李煜)的“以血书者”能以一己之悲痛引起读者的强烈感触 , 即使没有同样的经历的人依旧能在词中找到共鸣 。 读龚学明的亲情诗 , 你一样会被他的真情和真诚打动而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 。 那淬砺过的诗歌语言 , 澄明徐舒 , 踏实腴润 , 仿佛脱口而出 , 纯粹而又有骨子里的丰富 , 平和深邃 , 不加蛊惑 , 只用真诚去触动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