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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克希 , 节录《小王子》 , 2021
周克希:如果潘先生当时默认了我的说法 , 我就不会再画了 。
顾村言:字与画是相通的 , 周老师 , 我觉得你之前写字肯定是有很多的底子的 , 而且 , 你出生于1942年 , 上学时对毛笔字也是有要求的 , 到晚年了 , 重新拿起毛笔 , 字里行间 , 总是会浸透着那些读过的书与自己的学养 。 就书法来说 , 现在的教育很多把书法当作纯技巧型或视觉艺术 , 其实这是有很大问题的 , 书法本质上首先是文化性的、人格型的 , 书如其人 , 尤其难得的是一种书卷气 。 读你的字 , 我想到陈乐民这样的老先生 , 他的书法气息也非常好 , 他是从事对外研究的 , 曾担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所长 。 他没有专门从事书画创作的艺术家 , 但因为喜欢 , 他的书法里有着一种清雅之感 , 正如陈乐民自己所说:中国书画重在内蕴 , 如果抽掉了“文”的内涵 , 无论多么逼真 , 也是失去了中国书画里最可宝贵的——书卷气 , 董其昌说的“士气” , 用现在的话来说 , 就叫做“知识分子气” 。
当然 , 书卷气与士气这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话题 , 就像文人有大文人与小文人之分 。 但既然是书法 , 书卷气是起码的 , 也就是说 , 至少得是读书人 。
周克希:陈乐民先生是我敬重的前辈 。 多年前 , 有一次吃饭他坐在我旁边 。 当时他已经每周要去做三次血透 , 我问他 , 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 , 为什么还要坚持研究、写作?他想了想说:“欲罢不能 。 ”我听了很感动 。 后来他还特地让他女儿、我的好友陈丰转告我说 , “普鲁斯特的小说 , 周先生译得好 。 ”他说好 , 是对我很大的鼓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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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民先生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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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民先生在挥毫
顾村言:你当时有没有跟他切磋过书法、写字?
周克希:很可惜 , 没有 。 当时我没在写字 。 在陈丰给我寄来的陈先生的书上 , 我看到过他的毛笔字 , 正如你所说 , 儒雅 , 冲淡 , 有书卷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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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书画
顾村言:前几年浙江美术馆专门举办陈乐民先生的书画展 , 我看了以后也是非常惊叹 , 包括汪曾祺先生 , 虽以文章名 , 但书画里 , 都有一种当下难得一见的书卷气 , 且有清雅超逸处 。 黄庭坚《跋东坡书》说:“余谓东坡书 , 学问文章之气 , 郁郁芊芊 , 发于笔墨之间 , 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尔 。 ”
书卷气并非一种风格 , 而是笔迹间自然见出的一种学养与气格 。 周老师你还是继续谈谈书法之路吧?你是什么时候把兴趣真正转到书法上的?
周克希:书法之路 , 这个说法对我似乎不很合适 。 我只是个书法爱好者 。 我就说说我从数学、翻译到开始学字的过程吧 。 从数学转行做文学翻译以后 , 我是全身心投入的 。 我爱数学 , 但更爱文学翻译 。 之所以放下翻译 , 实在是因为老了 , 精力不济了 。 2019年有件对我个人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 单向街书店联盟每年会颁发一个年度人物致敬奖 , 2019年底在杭州举办的颁奖典礼上 , 最后宣布把这个奖颁给我 。 这时全场的人都自发站立起来鼓掌 。 这个意想不到的场景 , 让我非常感动 。 我感到 , 译者的努力 , 并不是扔进水里就沉没的石子 , 你的付出 , 有人在关注 。 而与此同时 , 我也感到 , 如果已经不能以最好的状态投入译事 , 就应该急流勇退 。 从那以后 , 我真正开始了“捎带翻译”、认真临帖的生活模式 。 翻译虽说放下了 , 但如果有再版的旧译 , 我还是会很投入地修改校样 , 因为我相信翻译没有定本 , 好译文是“七改八改”改出来的 。 但以前一直觉得没有时间临帖的状态 , 终于得以改变了 。 懂字的朋友劝我 , 要写好字 , 不临帖是不行的 。 “有学而不能 , 未有不学而能者也” , 这是至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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