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希|周克希等三人谈|关于写字,关于书卷气( 九 )


顾村言:大家都很像 , 就俗了 。
周克希:有一段时间我热衷于王铎 , 他经常一开始写得歪歪斜斜 , 然后逐行往下写 , 妙就妙在最后通篇是不歪的 , 是“正”的 。 认识潘先生后 , 我有一次半开玩笑地跟他说 , 我想第一行先随手写 , 让它有点歪 , 然后再扳回来 。 潘先生马上说不要这样 , 我们面对的观众可能不一定接受这个 , 这个要看场合 。
潘敦:故意写歪 , 跟因为没有对齐写歪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
周克希:也不完全是故意 , 就是一上来随手写 , 随手写往往是往左歪的 。 然后全力以赴 , 一点一点把它板回来 , 这样就有趣味在里面 。 《书谱》中说“既知平正 , 务追险绝” , 我想就是这个意思 。 但潘先生说要看场合 , 我很同意 。
顾村言:是的 , 写字还是自己摸索 , 因为书法是心性、学养、人格的一个综合呈现 。
周克希:我觉得 , 即便是所谓文人字 , 笔法、结体这些技法还是要有的 。 对古人而言 , 所谓文人字仅仅是一个气息的问题 , 真的就是一个学养的问题 , 因为基本的技法他小时候已经有了 。 我们的情况就不一样 。 不学些基本的技法 , 气息等等恐怕就无从谈起 。 “熟能生巧 , 方得气息” , 是说得不错的 。 还是要精熟而不草率 。 懂字的朋友说我写得太快 。 这个批评很中肯 。 一味地快 , 难免会草率 。 《书谱》中提到行笔速度时这样说:“劲速者 , 超逸之机 , 迟留者 , 赏会之致 。 ”“赏会”两字说得真好 。 行笔该慢时 , 就得慢下来 , 否则就难以赏心会意 , 无法享受握管挥毫的乐趣 。
顾村言:我再补充一个 , 您说书画是自娱 , 自娱是一个非常高的境界 , 我觉得您写字 , 它带给你的快乐 , 跟翻译相比 , 快乐不一样吗?快乐肯定是很多的 , 否则你不会这么持之以恒的下去 。
周克希:都有它快乐的地方 。 翻译自有翻译的快乐 , 我们说翻译的甘苦 , 也许苦说得多了些 。 其实翻译当然是有甘的 。 如果没有甘 , 只有苦 , 那还有什么东西能支撑你坚持下去呢?写字的乐趣 , 我觉得更直接 。 有时写得忘乎所以 , 依稀会感觉到情绪的宣泄 , 甚至性情的流露 。 这样的自得其乐 , 是很美妙的 。
顾村言:周老师从翻译到自书自画 , 都是一个人的快乐 , 也不需要一个大的团队 。 周老师 , 我觉得您的画可以稍微介绍一下 。
周克希:展品中的画 , 大多是是临摹的 , 算不得真本事 。 而且 , 由于缺少了基本训练的环节 , 即使是临摹 , 有时也要几易其稿 , 这时亏待的就是洒金纸了 。
顾村言:这个画译者的题目是周老师出的吗?
潘敦:我们在商量这个展览内容的时候 , 一开始周老师写了很多唐诗宋词给我们 , 我说人人都写这些 , 就没有什么意思 , 第一次我们就做点别人没有做过的东西 。 我们大概定了几个方向 , 一个是周先生的译作 , 里面的章节 , 坦白讲他的译作我看得不多 , 对章节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到位的 , 所以我说这个部分你来选 , 你来选章节 , 插图的部分都可以 。 第二个部分 , 既然您作为一个翻译家 , 在中国近现代有翻译家的历史并不是很长 , 我们来纪念一下近现代史上我们觉得比较重要的翻译家、前辈 , 所以看到傅雷、林语堂、朱生豪等 , 第三个部分 , 周先生自己法文的译稿 , 就是当时在报纸和其他杂志上刊登过的译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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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克希译著手稿
周克希:第三部分是译诗 。 我译的诗不多 , 没有结集出版过 。 这次每首译诗分别用法文、中文抄写 , 装裱配框 。 其中拉马丁的《湖》(节选)是特地为展览现译的 。 潘先生为我定制了一批专用笺 。 这种笺纸质地很好 , 挺括而不滑 , 钢笔写上去很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