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版”以后的周作人( 三 )


《书〈旧唐书舆服志〉后》末云:“古有丁男丁女 , 裹足则失丁女 , 阴弱则两仪不完 。 又出古舞屣贱服 , 女贱则男贱 。 ”
“女贱则男贱”一句无法理解 , 查《癸巳类稿》 , 原句为“女贱 , 则男贱女子心不可改者 , 由不知古大足时有贵重华美之履” 。 “男贱”不是男子和女子一样贱 , 而是男子贱视女子 。 此处知堂先是误读 , 然后引句不全 。
(四)周氏引文时抄录之误 。 这种错误较多 , 仅举《秉烛谈》之《再谈尺牍》一例:
而世之少为公子老封君者 , 曾安乐之足以为累否耶 。
这句话也很费解 , 只好查《雪鸿轩尺牍》卷二的《与徐克家》一简 , 结果是:“而世之少为公子、老为封君者 , 亦何曾安乐之足以为累否耶 。 ”周氏所录漏了“老为”之“为” , 及“亦何”二字 。
(五)周氏所引文章本身的文字错误 。 如《秉烛谈》之《读风臆补》:
“瞻望弗及 , 伫立以泣” , 送别情景 , 二语尽之 , 是真可以泣鬼神矣 。 张子野短长句云 , “眼力不如人 , 远上溪桥去 。 ”
其中“张子野短长句云 , ‘眼力不如人 , 远上溪桥去’”我觉得可疑 , 就查了《读风臆补》卷三的原文 , 原文就是这么写的 , 那么问题就出在《读风臆补》上了 。 按张先《虞美人》词 , 此句本作“眼力不知人远、上溪(或作江)桥” , 可知《臆补》录引既有误字 , 又误导周氏错断 。 但这种问题也只能在校记中说明 , 不可改动原文 , 因为错不都在周氏 。 而且周氏有时不改引文 , 并不见得是他不知有错 。 比如《风雨谈》中《窦存》一文 , 有引文为:“唐叶适诗云 , ‘应嫌屐齿印苍苔 。 ’”叶适非唐人 , 周作人岂能不知 , 知而不改是规矩 , 如果改为“宋叶适”自然不能说错 , 但下面的问题怎么处理?即此诗其实并非叶适所作 , 作者乃叶绍翁字嗣宗号靖逸者 。 所以此类错误 , 只能在校记中指出而不宜更动原文 。
以上是周氏原书中的一些错误 , 似不至于伤筋动骨、影响大意 , 马马虎虎的也就读过去了 , 但如果这些错误多达数十甚至上百处 , 那就不应该马虎 , 而应该认真对待了 。 但对这些错误的判断必须有理有据 , 改起来尤其要慎之又慎 , 否则就会变不错为错 。
比如有知其一不知其二者 。 周氏本来就有炫博的文人习气 , 《癸辛杂识》他就要写成《癸辛杂志》 , 《三国志演义》就要写成《三国志衍义》 , 周氏这样写并没有错 , 可是如果囿于习见 , 认作错字而改成“正字” , 那就不大妥当了 。
还有为迁就现在的语言习惯而改的 。 如“气分”改“气氛” , “枝流”改“支流” , “根元”改“根源” , “荔支”改“荔枝”等等 。 如果以为其中一些是外来语而必须改 , 那么“名所”“新佛”这种词怎么办?一些英文是否也径直译成中文?
还有对周氏引文理解不当 , 而并不查核原书 , 径自以意改易他字的 。 如《夜读抄》中《五老小简》一文 , 其中提及俞樾《茶香室四钞》卷十《宋人小简》 , 中引宋朱弁《曲洧旧闻》一段 , 有“一二字小简”之语 。 一个短简 , 再短也不至于只有一二个字吧 , 这不过是极言其短的夸张之辞 , 并无错误 。 所以俞曲园照录不改 , 知堂录曲园也不改 , 如果我们觉得“一二字小简”不成话 , 《曲洧旧闻》并非僻书 , 查一下就是 , 最好不要率尔操起朱笔 。
这种因不慎而新增的错字很有一些 , 而且有些为“公版”后的出版物所袭用 , 实为憾事 。
二、标点符号问题
标点符号问题 。 周作人的文章 , 今人所以号称难读 , 其原因固然多多 , 但标点的问题也是其中之一大项 。 我的鄙见 , 如果在标点上做适当的处理 , 知堂之文就要易读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