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那个写出《城记》的王军,如今在故宫内研究北京城建的密码( 三 )


王军|那个写出《城记》的王军,如今在故宫内研究北京城建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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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 , 王军(中)在讲解故宫太和殿建筑 。 摄影/郑鸣)
王军说 , 那时候自己做梦会经常梦见胡同被拆光 , 很痛苦 。 有一场梦里 , 他拿着《乾隆京城全图》 , 在最有代表性的元大都胡同南小街做调查 , 却发现那里已被夷为平地 。 在这层意义之上 , 他有时反而觉得如果自己从未写过那些东西该有多好 。 “我真不希望有《城记》这样一本书 , 因为《城记》就是写拆北京城的事 , 不发生这些事 , 也就没这么一本书 。 我情愿我所有的书都没有 。 ”
写完《城记》时 , 王军又做了一个梦 , 梦见北京的总体规划要修编了 , 不再在老城里面大拆大建了 。 这个梦在其后的十余年里 , 渐渐变为了现实 , 虽然它来晚了许多——占北京区划5.76%的旧城 , 只剩下1/4了 。 2005年 ,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年至2020年)》明确了整体保护旧城、重点发展新城、调整城市结构的战略目标;2017年 ,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年-2035年)》强调老城不能再拆;2020年 , 《首都功能核心区控制性详细规划(街区层面)(2018年-2035年)》再次要求严格落实老城不能再拆 。 王军说 , 这也是自己能够来故宫踏踏实实做研究的一个现实条件 。
王军同时认为 , 近年的局面 , 只能算作部分向好 。 最根本的动力最终来自当地群众 , 只有恢复“统规自建 , 流水不腐”的生长机制 , 把决定权交给群众 , 才能实现真正的旧城复兴 。 “公共参与才是伟大的机制 , 伟大的机制才会塑造伟大的城市形态 。 ”王军说 。
美国采访人员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表达过相似的观点:“单调、缺乏活力的城市只能是孕育自我毁灭的种子 。 但是 , 充满活力、多样化和用途集中的城市孕育的则是自我再生的种子 , 即使有些问题和需求超出了城市的限度 , 它们也有足够的力量延续这种再生能力并最终解决那些问题和需求 。 ”
从读懂梁思成开始
学者杨东平曾在一篇文章中将王军称为“北京的恩人” 。 王军不敢接受这个称呼 , 只希望自己能成为北京城孝顺的孩子 。 但不可否认的是 , 许多老建筑确实在他的努力下获得了幸存的生机 , 比如东堂子胡同75号的蔡元培故居、八道湾11号的鲁迅故居、东四八条胡同……当然 , 没能保住的更多 , 其中最令他痛心的莫过于北总布胡同24号的梁思成林徽因故居——1998年底 , 他跟随梁林之子梁从诫来过这个小院 。
对王军而言 , 梁思成和林徽因有着无法替代的意义 。 很大程度上 , 《城记》就是他写给梁林二人的一本墓志铭 , 因为他们在几十年前为北京城保护做出的泣血抗争与沉痛预言 , 都成为了自己目不忍睹的现状 。 他亲见着梁思成所说的“心肌梗塞”和“高血压”在这座城市身上一次次显现 , 也便愈发感受到那句 “拆掉一座城楼像挖去我一块肉 , 剥去了外城的城砖像剥去我一层皮”是怎样一种切肤之痛 。
“他们对我的人生太重要了 , 我走得再远 , 梁先生、林先生都在陪伴着我 。 ”提起梁思成 , 王军总是充满敬意 。 同时他又常怀激愤 , 今年早些时候 , 他在一篇题为《从读懂梁思成开始》的文章中还写道:“梁思成中国建筑史研究之坎坷命运 , 一而再地向我们提示 , 欲知中国建筑 , 须静下心来 , 怀着同情之了解 , 实事求是 , 不羼杂任何沽名钓誉之企图 , 不做任何偏激之毁誉 。 ”
他一直想写一部《梁思成传》 , 准备了快二十年 , 依然没有动笔 。 一方面因为手头的工作忙 , 另一方面他想先找到一个问题的答案——中国文化在20世纪的命运 。 “因为他们恰恰是(因为)对中国文化怀有一份朴素的情感和理性的认识 , 才遭遇了人生的重大坎坷 。 我必须把中国文化是什么回答了 , 才能最深刻地表现他们的人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