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地文化”的村上春树( 二 )


议员的话有道理 , 其道理的缘起莫过于他本人旅居海外的“在地” 。 对这一点 , 我深信不疑 。 芦屋市虽然是日本的一个地方城市 , 但作为市议会的审议程序是有周密程序的 。 这位议员继续解释道:“最初对打出公园有意见的是周围的居民 , 因为猴子笼里面已经没有猴子了 , 长达12年 , 空空如也 , 而且占地面积不小 , 影响了孩子们玩耍所需的空间 。 市府对此意见进行了民调 , 但范围很窄 , 只是集中了公园周围几十户人家 , 得到的答案是斩掉猴子笼 。 ”议员很愤慨:“这就是日本人的目光太狭窄 , 每个人只看到眼前的树 , 而从来就不看林 。 ”
村上春树自称是“阪神少年” , 而“阪神”指的就是大阪到神户之间的地带 , 他从小在这里度过了整整19年 , 包括打出公园在内 , 还有与这个公园临街的芦屋市图书馆打出分馆 , 都是他少年时代与世界文学触电的场所 。 由此不难看出 , 作家的经历与他的故乡之间是有一种文脉上的张力的 。 他在近著《弃猫》(花城出版社/磨铁图书)一书中第一回揭示了自己与父亲之间的情感矛盾 , 尤其是因为他父亲作为侵华日军的经历让他承受了心理上的压力 , 一度不再与父亲来往 。 最终一直到他父亲病逝 , 才逐渐面对了以往无法改变的现实 , 而促使他下定决心写出自己的伤痛正是因为对故乡的怀念 。
|作为“在地文化”的村上春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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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芦屋市市长揭开猴子笼的帷幕 , 上面写明这是村上小说的原风景 。
《弃猫》的出版商是文艺春秋社 , 资深编辑曾经透露村上春树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想写自己的父亲 , 但因为心理上的纠结无法解开 , 有些不确定的人际关系无从查询 , 他十分犹豫 。 后来 , 文艺春秋社表示愿意替他做各种所需的调查与考证 , 从编辑出版的角度给他文献上的强力援助 。 于是 , 这本书的写作计划才付诸实施 , 为期超过了5年以上 。 文章刚才提到的他的小学同学就曾接到过编辑的询问 , 并详细地讲述了少年时代的村上春树与他的父亲 。 无疑 , 这些都属于“在地文化”的范畴 。 所谓“在地” , 顾名思义 , 指的就是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的信息 , 其中包括珍贵的记忆以及丰富的想象 , 尤其对于一位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日本作家而言 , 村上春树的经历与他的作品一样 , 都是让读者深化阅读的渠道 。 当然 , 除了作家本人之外 , 作为来自于中国的读者 , 同时又是一个与他少年时代居住过的城市同城的我而言 , 自然也被卷入到了这般“在地文化”之中 。
2015年我参加翻译了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上海译文出版社) , 由我担当翻译的同名短篇写的就是阪神地区 , 小说的第一个场景一下子就把我拉入了“在地文化”的感觉之中 , 一种沉浸式的文学体验 , 没有任何违和感 。 小说《驾驶我的车》也被收录在了这本短篇小说集中 。
目前 , 电影《驾驶我的车》越来越引发人们的关注 , 有关村上春树文学的话题也进入了读书类的日推热搜 。 至于芦屋市如何对待打出公园 , 已经开始松动了决定 , 至少会从留下这一文学原始风景的角度重新考量 。
截至目前 , 芦屋市议会已经通过议员投票 , 接受了刚才那位绅士议员提交的陈情书 , 要求在更广的范围内进行下一轮民调 , 并由该市的公营企业运营委员会审议之后 , 再度拿出翻修打出公园的计划 , 而不是单单拆掉猴子笼就算完事 。 另外 , 除了市议会的这类民调之外 , 还有一条途径可以改变原先的翻修计划 。 这就是以市长的权限召开文化贤达会议 , 邀请一批有学识的人讨论计划 , 并拿出具体的执行方案 。 一般来说 , 如果实行到了这一步 , 猴子笼作为村上春树文学的原始风景 , 很有可能被照样保存下来 , 因为出自于文化贤达的声音与一般的民众不同 , 更多的关注点都落脚在未来是否能成为文学遗产这一点上 , 视野比较大 , 侧重人文关怀 , 其余的考虑都是第二位的 。 芦屋市有谷崎润一郎文学纪念馆以及相关的旧居遗址 , 而这些设施在完整保存下来的过程中 , 同样也经历了与市民之间的斡旋 , 最终成为近现代日本文学重要的景点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