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钱锺书和《围城》译者荒井健的通信

通信|钱锺书和《围城》译者荒井健的通信
文章图片

荒井健、中岛长文、中岛碧译《围城》日文版封面 。
□范旭仑

北京《文学研究》一九五七年三月号刊登《宋代诗人短论(十篇)》(“这是从即将完成的《宋诗选注》里摘录出来的”) , 荒井健那时二十八岁 , 在京都大学从吉川幸次郎、小川环树读博士 , 看到后 , 写信给作者 , 委婉地讨要《宋诗选注》以及除《谈艺录》以外的著作 。 末了问陈三立的忌辰 。 另寄一篇几番称诵“智慧博学的钱锺书先生说”的长文《李贺诗论》请教或投报 。 钱默存先生往往有信必复——
荒井先生撰席:
忽奉损书 , 不胜感愧 。 承惠大著李昌谷论 , 尚未入手 , 先此道谢 。 弟选注宋诗 , 已付排印 , 明春当可问世 , 必呈正于通人也 。 拙作寥寥无几 , 有长篇小说一种 , 十年前贵国出版家曾来函请译为日文 。 至考论文学 , 舍英文数篇而外 , 唯《谈艺录》一编——殊多舛漏 , 随时订补 , 十得五六 。 乃蒙称引 , 芒背泚颡矣 。 散原殁于丁丑一九三七之秋 , 弟时旅学欧洲 , 传状碑志 , 皆失网罗 , 惟睹一挽诗 , 足资掌故 , 录如别纸 。 又忆有张慧剑者作《辰子说林》 , 虽流俗短书 , 而载散原晚岁一二轶事 , 尚可徵信 。 若饮冰室、石遗室、今传是楼诸诗话 , 皆及散原 , 则从者之所夙知矣 。 匆复即问
近佳不一 钱锺书上 九月一日
十二年前于友人处睹《海藏楼未刊诗》稿 , 中有《哀陈伯严》一首 , 世所未见 , 即录奉 。 其词曰:“一世诗名散原老 , 相哀终古更无缘 。 京尘苦忆公车梦 , 新学空传子弟贤 。 别派江西应再振 , 死灰燕北岂重然 。 胡沙白发归来者 , 会有庐峰访旧年 。 ”“新学”句下忆有注云:“一棺在堂 , 阒焉无人 。 伯严诸儿皆治新学 , 其效如此 , 为之浩叹 。 ” 此上
荒井先生 钱锺书又及
作于一九八一年七月的《围城日译本序》谓“大约在一九五六年冬天 , 荒井健先生首次和我通信” , 误——也许钱先生有意回避一九五七年秋天 。
两周后 , 钱先生收到《李贺诗论》抽印本(《中国文学报》一九五五年十月号) , 再复:
荒井先生撰席:
半月前奉复一书 , 并答垂询《散原精舍诗》作者数事 , 想已达 。 顷得惠赐宏文《李贺诗论》 , 自惭不解贵国语文 , 看雾里之花 , 窥管中之豹 , 亦于先生之致密精湛 , 惊叹倾倒矣 。 86页注一“长吉鬼才”始见王得臣《麈史》卷中记宋祁语 , 王琦注稗贩不足据 。 87页注十七 , 弟生于一九一〇年十一月 。 谨闻 。 即颂
秋祺 弟钱锺书上 九月十七日
荒井健回函道谢 , 并云:“敝国出版家尝请译尊著《围城》无成;健甫购得之 , 拜诵一过 , 博奥渊懿 , 莫测其兆 。 此之谓学人之作乎?至于用笔之妙 , 光彩烂斑 , 尤极离奇 。 健窃有意于翻译;成否虽未可知 , 若赐允许 , 幸甚 。 ”又云:“‘长吉鬼才’之说 , 容或以《南部新书》丙所称为初见欤?未知究竟 , 谨再取正 。 ”
钱先生答覆:
荒井先生撰席:
奉手帖 , 文词雅炼 , 有唐人书简之风 , 倾倒之至 。 “长吉鬼才”之语 , 确见吾家希白《新书》中;真所谓数典忘祖 , 贻笑于大方者也 。 半月前驰书知好 , 询散原翁事 , 乃知其生于咸丰三年九月二十一日 , 殁于民国二十六年农历八月十一日 , 其家未撰行状 , 亦未乞人志墓——海藏“新学”之句殆亦为此而发 。 并以报闻 。 十年前欲译拙作者 , 忆名国崎抑冈崎秀夫 。 自愧老而未成 , 壮已可悔 , 重劳生花之妙笔、成春之圣手 , 折煞折煞!贵庚几何 , 大号为何两字 , 乞便中示知 , 以慰天涯比邻之慕 。 专复即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