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界|世界读书日前夕,新华社“大家悦读课”请来了一位“大家”( 五 )


陈彦:写“舞台三部曲”的确是因为对生活熟悉 。 柳青为了写笔下的人物和那个时代 , 能在一个村子一待14年 , 就是要深入到生活的内里去研究问题 。 你要完全把生活掌握了 , 掰开了揉碎了 , 再建构起你作品里的故事、人物和世界 。 写《装台》时 , 我住在三楼 , 底下就是剧场 , 后台口就在我的窗户下 。 剧场每天都有演出 , 人进进出出的 , 每天几乎都有一个调整舞台、重新装台拆台的过程 。
装台人和演员过着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 开始排练的时候他们就退得不见了 , 排练完 , 舞台又交给他们来装置 。 大量的舞台装置劳动催生了装台这个新型行业 。 其实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 时间长了 , 我就发现这帮人很有意思 。 有些事特别触动我 , 比如舞台上的主人公要做一个飞天动作 , 操控动作的机械装置要许多人来推动 。 他们做出很大的牺牲 , 但舞台上再怎么红火与他们都没关系 。 观众看到的是最美好的那一部分 , 而装台人都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 。 我就思考了这些装台人和台前光鲜的、获得荣耀的生命体之间的关系 。
《装台》写的是幕后 , 而《主角》写的是台前 , 讲一个人怎么成为主角 。
现在这个时代相对比较浮躁 , 选择也多元化 , 一个人对成长的要求比较急切 , 戏曲艺术要催生一些大艺术家 , 就出现了一些困境 。 静下心来实实在在地将生命奉献给一门艺术的人 , 越来越少了 。 有些年轻人觉得成名很容易 , 甚至出现一种幻觉 , 今天搞一个短视频突然有几百几千人转发 , 就觉得自己已经很成功了 。 这种幻觉可能让很多本来能取得很大成就的人 , 牺牲在成长的路上 。
创作《主角》 , 我更多还是思考一个生命的挫折、奋进 , 以及她和社会之间的关系 , 社会对她的推动力 , 她在社会推动力面前的应对能力、判断能力、攀登能力 。 这部小说结合了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自己的成长经历、心灵感悟 , 当然 , 我不是小说中的任何一个人 。
生活尤其是成功
是为有准备的人留的
草地:《主角》的主人公忆秦娥通过40多年的不断努力 , 在各种内外在因素的加持下 , 成长为“秦腔皇后” 。 她身上有哪些特质促使她取得了成功 , 为什么要创作这样一个人物?
陈彦:忆秦娥是“不疯不魔不成戏”的 。 我写《主角》 , 也是对今天这个比较浮躁的社会的回应:很多人都渴望成功 , 都希望能快速获得社会认可 , 但又不愿意做出过多奉献和付出 。
苏东坡讲过:“古之立大事者 , 不惟有超世之才 , 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 ”生活尤其是成功 , 是为有准备的人留的 。 你有了准备 , 别人才有可能用各种方式把你推到生命的高点上去 。 改革开放40余年 , 让很多人在这个大时代中成才了 。 我想忆秦娥也要感恩这个时代 , 让一个山区的孩子最后获得了成功 。 当然她的成功可以说受尽了艰辛、受尽了折磨 , 连她自己最后都不想再唱戏了 , 但是有那么多观众需要她唱下去 , 所以她不断背负着沉重的压力 , 一直在朝山巅上攀登 。
草地:《主角》之后 , 您又创作了长篇小说《喜剧》 , 讲述一家父子三位喜剧演员的生命故事 。 为什么转向关注喜剧和喜剧演员?
陈彦:我认为《喜剧》呈现了这个时代亟待思考的一些问题:比如娱乐化的问题 , 追求幸福感的问题 , 追求快乐的问题 。 追求幸福与快乐是人的本质要求 , 但追求怎样的幸福快乐就是时代精神要关注的问题 。 社会演进的总体面向是努力趋善 , 善是人类长河不舍昼夜的“万水朝东” 。 而幸福与快乐必然要建立在向善的面向上 。 快乐与喜剧紧密相连 , 喜剧是快乐的集中表达方式 。 喜剧也是一个时代人的精神向度 。 如果快乐只剩下刺激性的单向度 , 那么喜剧就会出现偏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