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面情绪|网络亚文化是边缘青年的高雅文化吗?

1994年4月20日 , 中国实现与国际互联网的全功能连接 , 从此开启互联网时代 。 20多年来 , 互联网深刻改变着中国人的生活 , 并成为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 伴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 , 在具有相对架空感和间离感的网络空间发展出了颇具特色的青年亚文化 , 其风格和表现较之社会生活和传统文化发生了显著流变 , 与传统的文化秩序在冲突和共存间共同发展 。
较低身份位阶作为一种保护机制
戴维·英格利斯在《文化与日常生活》中认为 , 各阶层惯习的特征来源于各阶层的社会条件 , 将由“本性”决定的日常行为归为文化现象的产物 , 社会等级被文化地镶嵌在身体中 , 并且部分地通过作为社会权力的身体的世俗行为 , 深刻地影响度过每一个平常日子的方式 。 其观点在皮埃尔·布尔迪厄基于社会阶层而定的身体技能观点上回收了一些 , 但依旧昭示社会条件对于惯习的重要引导 。
前段时间 , 网上传播颇广的“成年人的崩溃只需一个瞬间”短视频引发诸多共鸣 。 对于青年群体来说 , 校园生活的印迹尚未完全淡退 , 而在社会生活中需要直面来自工作、家庭等各方面较大的压力 , 同时处于事业起步期的青年在生活中处于相对较低的身份位阶 , 在现实面前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濒于崩溃的负面情绪 。 没有哪个人能够在极度不确定和不安全感的心理状态下很好生活 , 对于单一个体来说 , 处于越大的人群 , 就越感到寂寞和孤立 。 面对众多境遇不同的他人 , 个体必须越来越退守到自身当中以便抵抗自身与他人社会条件的差距 , 就像鸵鸟、蜗牛一般 , 通过屏蔽一切来学会如何应对社会生活产生的诸多问题 。 在网络空间戏谑追求“躺平”、自嘲为“废柴”等 , 皆是通过自嘲行为将自己置于相对较低的一个身份位阶 , 以此获得片刻的缓解和宽慰 , 成为很多青年生活的常态 。 通过瞬间的宣泄和释放 , 即使在现实社会生活中依然面临困境 , 至少在片刻得到了释放 。 而这种瞬间通过网络传播时 , 处于相同身份位阶的青年很容易产生身份认同和共情体验 , 在一定程度上 , 网络成为片刻逃离现实的“庇护所” , 同时也成为情绪释放的理想空间 。 当自身的身份位阶与所面对的压力存在较大差距的时候 , 适当下沉身份位阶有利于自身的情感思想和实际情况相自洽 , 成为心理防线的重要保护机制 。
早些年在中国互联网上 , 杀马特群体是极具争议的存在 , 较之于被教化和规训后更为周正的群体 , 五颜六色的长发、稀奇古怪的配饰、夸张浓艳的妆容 , 不仅是审美上的另类 , 同时也是文化上的另类 。 路易·阿尔都塞在《论青年马克思》一文中指出:“为了认识一种思想的发展 , 必须在思想上同时了解这一思想产生和发展时所处的意识形态环境 , 必须揭示出这一思想的内在整体 , 即思想的总问题 。 ”观察杀马特群体 , 并不能仅局限于其表征 , 而应放在社会发展进程中城乡断裂的大环境中 , 作为杀马特的小镇青年 , 自出生之刻开始即被置于社会运作机制中 , 在社会中解决问题的通常方式的规制下 , 对其施以批判之外 , 我们更应看到五颜六色长发下的底色 , 他们在青春期有着同样的迷惘、期待与躁动 , 只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表达出来 。 在社会学家乔尔·查农看来 , 社会不平等并不是社会苦难的唯一起因 , 但是它在解释这方面上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 这些不平等源于社会模式自身 , 从而是我们生活其中的社会内在的一部分 。 社会模式通过多种方式教导并加强社会文化 , 使之成为一种很重要的保守力量 , 就像很多人从小被灌输“只要肯努力工作 , 就能爬到顶层”一样 , 人们在社会化的过程中接受了教化 , 也接受了在社会生活中的定位 。 但在教化相对缺位的小镇和乡村 , 当小镇青年遇到社会化存在缺口的网络空间 , 他们难得地发现有一个地方可以拒绝接受被给予的定位 , 成为个体情绪散发的重要窗口 。 尽管很多杀马特青年在成长后都接受了进厂打工等社会生活的规训 , 但在成长过程中却完成了风格化的文化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