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和王维诗歌的异同 苏东坡对陶渊明诗歌特点的评价( 四 )


这像是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却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归隐 。这是对政治的退避,也是对社会的退避 。而对社会的退避并不等于对“公共空间”的退避,而是一种更为根本意义上人生的退避,也就是向“私人领域”的回归 。
因此,苏轼认为极简的生活方式蕴含了巨大的价值,它能够实现主体在公共生活中失去的自由:

“山有蕨薇可羹也,野有麋鹿可脯也,一丝可衣也,一瓦可居也,诗书可乐也,父子兄弟妻孥可游衍也 , 将谢世路而适吾所自适乎?”
——《送张道士序》
衣食住行皆极为简单,诗书就是娱乐,出游也很简单,“谢世路”的目的是过一种简单的生活 。是啊,越是简单的生活,似乎越是能体现士人的自由人格 。在苏轼看来,微物属于自己能把握的私人领域,更能体现士人的自主自由的主体意识;而像治国、平天下,那种宏大之物不是人所能控制了的,且容易将人异化于其中 。因此,像陶渊明那样安贫乐道 , 活在当下,才是苏轼的人生所追求 。
不管什么样的处境,苏轼都能从生活中体会到快乐 。所以 , 在苏轼的诗词中,你能看到他如何在晨风中梳头,如何用热水洗脚,这些大多数诗人们不会记录的生活细节 。这些细节都是真实美好的触觉体验 。只有一个人完全放松身心,才能有这样细微、美妙的感受 。
就这样,苏轼用诗词把艰苦的流放生涯,变成了一个个连续的、流动的、美好的瞬间 。正如我们熟悉的那《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轼用艺术表达处理痛苦,改变了自己个人的生命体验 , 同时 , 也影响了后世对他的评价 。
结语
陶渊明说自己“性本爱丘山”,不但选择了归园田居式的隐逸生活,还将他的隐居生活事无巨细地用诗展现出来 。他不但是个隐士,还要书写这种生活 , 让现实中的隐士与文字中的隐士内外一致 。
从古至今,很多人都是通过批判什么、反抗着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主张 。其实,他们未必有什么主张,只是用一种反抗的姿态来证明,自己永远活在自己反抗的东西里而已 。而陶渊明的生活态度是顺其自然、乐在其中,他没有空泛地叫卖他的主张,而是通过自我审视的视角,将他生活的细节事无巨细地展示给了大家 。
苏轼推崇陶渊明 , 虽他没有归隐与山林,但将自己投身于艺术,将艺术当作是修行 。他受陶渊明真情流露的审美方式影响,用艺术的眼观看待一切事物 。所以,同样是吃肉,他吃的都比别人有滋味,在诗、词、文、绘画、书法、鉴赏诸多的领域都能成为专家 。

陶渊明也会陷入内心的矛盾,但从不会自我否定 。陶渊明对得失、穷达、贵贱、贫富乃至生死的超脱,这使他的人生无入而不自得,在任何困顿贫乏的境遇中都能保持心境的怡然和乐 。
苏轼也一样,所以他在《书渊明“东方有一士”诗后》中称“我即渊明,渊明即我也” 。这说明苏轼已经将陶渊明当作是他最为敬服,也最为亲近的精神知己 。安贫乐道,在颜回身上是一种外部的评价;在陶渊明身上则是一种自我的评价;在欧阳修那里,是山水田园之乐;而到了苏轼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种根植于我们传统文化的内在感受 。面对人生的虚无和无意义,苏轼将陶渊明“顺其自然”的处世态度升级为“活在当下”,使之成为了一种精神符号,铭刻于我们的文化记忆之中 。这也是陶渊明,苏轼对我们中华文明传统文化的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