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谢尼伊·塔可夫斯基|塔可夫斯基:“他不仅仅是他自己”( 三 )


《安德烈·卢布廖夫》中的费奥凡与卢布廖夫产生了分歧 , 他要离开修道院还俗只侍奉自己的信仰 , “因为修道士们把利益放在信仰之上” , 而卢布廖夫如同知识分子一样 , 此刻还抱着侍奉人类、拯救人类的愿景 , 希望自己的族群能够从饥荒、疾病和鞑靼人的掳掠与杀戮中解脱出来 , 这与费奥凡成为引领众生的“星辰与大海”的境界不同 。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佐夫兄弟》中说:“俄罗斯小伙子们凑在一起 , 就谈论全宇宙的问题:比如有没有上帝?有没有永生?俄罗斯民族的命运是什么?”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也一样较多关注人类的宏大问题 , 较少刻画家庭中浪漫的男女之爱 , 多呈现男性与女性在家庭空间中的不同诉求以及产生的争端与和解 。 在《飞向太空》中 , 有同丈夫负气自杀的妻子;《镜子》中 , 有妻子对丈夫高高在上的揶揄嘲讽;《潜行者》中 , 妻子向不负责任的丈夫歇斯底里地泄愤 , 转而宽恕鼓励他;《乡愁》里 , 有中年知识分子对年轻女性的差异化交流;《牺牲》中 , 妻子对丈夫强势地管控 。
电影《乡愁》中的女翻译嘲笑安德烈说 , 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好像“都很渴望自由 , 可是一旦拿到了又不知该怎么办” 。 这种表述也是对知识分子迷茫时期存在状况的一种描摹 。 电影《潜行者》中的妻子知道自己跟被称为“上帝的傻瓜”“可怜的混蛋”“每个人都嘲笑的”“潜行者”一起生活会“苦乐参半” , 即便如此 , 它也会“胜过灰暗平静的生活”——这是妻子在“潜行者”对社会精英阶层的“不相信”绝望时 , 给他的鼓励和希望 。 索洛维耶夫认为 , 俄罗斯具有索菲亚主义特征的女性有别于男性 , 她们既有神性的一面 , 又有世俗的一面 , 在喧嚣的男性世界里她们哑默无声 , 但她们却作为追索永恒的彼岸世界的幻想性摹本被建构出来 , 她们身上诸多完美的优点 , 弥补了俄罗斯男性在日常生活中的缺失 。
“我是谁”与“创造力是不是一种罪”
在《潜行者》中 , 也有对“我是谁”的困惑与迷茫 , 当人们不确定自己是谁 , 且何来何去的时候 , 他“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 如何知道我不想要我想要的或我真的不想要我不想要的?一旦找到之后 , 这一切就虚无缥缈了 , 所有的意义就像阳光下的水母被蒸发了一样 。 我的良知渴望素食主义的胜利 , 而我的潜意识却渴望多汁的牛排 , 那么我到底想要什么?”他们在认知“我是谁”这个问题上迷茫过后 , 总是在最后找到答案与希望:安德烈以牺牲完成了知识分子的导引作用 , 潜行者还要继续带那些绝望的人去他们的西西弗斯之地 , 卢布廖夫要继续画他的圣像画 。
阿尔谢尼伊·塔可夫斯基|塔可夫斯基:“他不仅仅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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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在《飞向太空》中看清了世界的本质与真相 , 天体生物学家萨托雷斯从物理学的角度解释了人与“灵魂”的存在 , 他说“我们由原子构成 , 而他们(“幽灵”或“灵魂”)是由中微子构成的” , 控制论学家斯纳特在回应这一问题时说 , 是索拉里斯海用其他方式回应了人类的强射线 , 探测人类的思想 , 并提取出他们的记忆岛 , 将他们脑海中的记忆、幻想等印象具体化 。 对“幽灵”或不可见的“灵魂”的具体化呈现 , 使得人的存在及“我是谁”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微妙与复杂 , 这也是塔可夫斯基电影不朽的地方——呈现了人类不可穷尽的样式与属性 。
对于人类的创造力 , 塔可夫斯基却又思忖:“创造力是不是一种罪?”电影《牺牲》中的亚历山大为了让身体每况愈下的妈妈看到美丽花园 , 他“修剪草坪和树枝 , 烧掉杂草” , 干了整整两个星期 。 可当他从窗口望出去的时候 , 发现“所有的自然之美荡然无存 , 只留下暴力的痕迹 , 简直令人作呕” 。 自然中的神韵、灵光被破坏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