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年代简介,司马迁简介( 七 )


古史杂识之 不可鄙薄司马迁
葛剑雄先生《货殖何罪》(《读书》一九九六年第九期)纵横恣肆,古今事例信手点化,可谓文理俱佳,令人获益匪浅 。但说“深感太史公的远见卓识 , 不仅在一般学者之上,也比当代某些史家高明”,很有模拟不当的意味 。司马迁何止比现在某些史家高明 。关于为史一道,司马迁无人可及大概已是古今共识 。再往宽泛处看,司马迁身后还没有任何学人能在对历史、社会、人事诸多方面的综合把握上可与之比肩,这恐怕也不算妄言
司马迁说过:“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 。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 , 有能诏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 。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 。”(《太史公自序》)司马迁向来将其著述之举视为同《春秋》等量齐观的事业,这一点应该说也做到了 。恕笔者孤陋,似乎还没看到什么人对司马迁 “究天人之际 , 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的自许说三道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司马迁应该算是完成了圣人般的事业 。既然司马迁功同《春秋》 , 他是否享有过哪怕片刻,如同孔圣人般的社会崇敬呢?答案是,从来没有 。于是,司马迁又给后人留下了一个沉重的命题:为何写出过“圣人级”专着的作者,得不到圣人级的待遇?之所以要这样说,是因为葛先生的上述句式,绝不会转换成“才深感孔夫子的远见卓识……也比当代的某些……高明” 。而且从古至今,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转换句式 。
其实,司马迁留下的这个命题,他自己已先行破解过 , 他说:“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自古而耻之 。”(《报任安书》)原来大质已亏的刑余之人已失去了受人尊敬的资格 。所以 , 司马迁又说:“虽累百世,垢弥甚耳 。”看来司马迁椎心疾首还不仅仅是因为尘世间的屈辱以腐刑为最,更重要的是经此一创,其人其书再也不会被后人视为圣人圣物 。果不其然,不仅后世学人每每发出“史迁不察”之类的词句 , 即使高明如葛先生者,也不自觉地将他所不值之人以司马迁这杆大秤掂量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司马迁的伟大不仅在于能打理前史 , 也在于其能预见其身后之事 。当人们为司马迁惊天地泣鬼神般的文思欷嘘不已的同时,又免不了堕入其生前已存在、身后仍延绵不去的世俗观念中去,从而不会以虔诚的崇敬面对司马迁 。
需要指出的是 , 尽管司马迁已先行预见了两千年之后的世态,但也无法料定自己的命运 。或许会有人说,司马迁受宫刑是咎由自取 。这种认识无疑是指责司马迁烧糊过洗脚水 , 完全是厚颜无耻地替统治者的残暴张目 。且不说司马迁受刑时李陵降否不明,即使坐实,两国交兵 , 叛来降去,在汉代也是寻常之事,至少在司马迁时代还不是当局用以定罪的名目 。在《卫将军骠骑列传》里就记有一个赵破奴,曾被匈奴俘去十年,未闻失侯夺爵 。所以对司马迁的受刑原由还应当遵从他本人的说法,即“上以为仆沮贰师” , 也就是蒙受了莫须有的腹诽罪 。因此,可以断言,两千年前司马迁蒙受的冤屈 , 是.的罪过 。
当然,葛先生丝毫没有认为司马迁是罪有应得 。这可以从文章处处表现出来的对.统治的厌恶及对司马迁的崇敬之情上得出结论 。但葛先生的无意识还是受了世俗观念的影响,以至于他把自己不以为然的人和现象与司马迁扯到了一起 。须知 , 不论对什么人来说,只要能与司马迁放在一处较高下,都是一种抬举,而不是相反 。另外,有关货殖问题 , 胡适先生曾有过与葛先生类似的结论,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所见略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