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长篇小说《秦岭记》:作为“文章”的《秦岭记》

|贾平凹长篇小说《秦岭记》:作为“文章”的《秦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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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记》主体内容五十七则 , 皆为短制 , 各有其貌 , 各显其形 , 如山如水如石如雾如云如风 , 混作一处 , 便显出秦岭的奇正、虚实 , 博大浩瀚、横无际涯 。 空间有定而思绪无端 。 其间山川地貌、历史兴废、风土人情、人事起落皆逸笔草草、不求形似 。 秦岭山深如海 , 万物蕴藏其间 , 有万千消息纷然杂陈 , 殊乏规矩 , 莫有章法 , 故而其文如万斛泉源 , 不择地而出 , 端的是随物赋形 , 自由来去 , “写时浑然不觉 , 只意识到这如水一样 , 水分离不了 , 水终究是水 , 把水写出来 , 别人用斗去盛可以是方的 , 用盆去盛可以是圆的 。 ”既与天为徒 , 妙手偶得 , 随意挥洒 , 不拘方圆 , 也便不必以既定法则规矩绳墨 , “不可说成小说” , “散文还觉不宜” 。 文体如何论说?文章也 。
何为“文章”?乃“中国文化和中国传统的根本发意” , “笼盖四野、茫无涯际” , “包罗万象、纷然杂陈”(李敬泽语) 。 有思想 , 有气象 , 有格局 , 有风度 , 有万千才情所开之万千境界;有气韵 , 有章法 , 有笔意 , 有时代风云成就之凌云健笔 。 如天人宇宙万千消息形态万端 , 文章法度虽源出于《六经》 , 却因才人才情才思及其所感应之时代风云际会之纷繁复杂而呈现出多种面目 。 先秦有先秦之气象;两汉有两汉之格局;魏晋有魏晋之风度;至唐宋元明清 , 皆有因应现实的文章观念之变 。 “古人文成法立 , 未尝有定格也” 。 虽无“定体” , 大体则有 , 举凡论辩、序跋、奏议、书牍、赠序、诏令、杂记等等 , 皆可归入文章一路 。 既可因体 , 亦能破体 。 有议论 , 有抒情 , 写景状物 , 抒发情思背后 , 常怀黍离之悲、千岁之忧 。 以我之所思所闻所感为基础 , 却可以见天地 , 纳古今 , 见众生 。 鲁迅以《史记》为史家之绝唱 , 无韵之《离骚》 , 其意亦在于斯 。 不拘于一端 , 不泥于规矩 , 便可感通天地宇宙万千消息 , 而文章开阖、浑化自然、姿态横生 。
【|贾平凹长篇小说《秦岭记》:作为“文章”的《秦岭记》】将做文章理解为一种“业” , 为体证自然宇宙社会人生“法门”之一种 , 若在体证上做工夫 , 自然可仰观象于玄表 , 俯察式于群形 , 故山形地貌、草木虫、流云山风、胸中沟壑、呼吸吐纳皆可入文 , 且可开文章不拘格套之万千气象 。 看他写秦岭诸峰林壑优美 , 山势峭拔形貌俊伟;写流云山风变态万千 , 阴晴晦朔莫有规矩;写百多十年人事变化、爱恨情仇、死生纠葛;写人心中之象梦中之境;写仙界冥界灵界与俗世人间之交相互动;写顺应天命以人合天抑或人定胜天之得失成败;写庸常琐屑之普通生命于时空转换中之“常”与“变”;写宇宙万象、世间万物变动不居……五十七篇也便无需个惯常所言之逻辑 , 其形其态一如秦岭 , 有实境 , 如山形地貌、花草鸟兽、虫鱼河流、房屋人事起落;有虚境 , 如山风如流云如大块意气 , 如天籁地籁激荡交响 , 如梦境如心象 , 如关于秦岭之神话缘起 , 如启山下立水所感应之世象物象 , 广矣大矣 , 神矣奇矣 , 无内外 , 泯物我 , 去成见 , 则秦岭所显之境、所开之象既广大亦精微 , “它是神的存在?是中国的象征?是星位才能分野?是海的另一种形态?”“它太顶天立地 , 势立四方 , 混沌 , 磅礴 , 伟大丰富了 , 不可理解 , 没人能够把握 。 ”任何一种书写不过如捕风如捉影 , 得其形似已属不易 , 遑论神髓?这一部《秦岭记》五十七则 , 与外编一、二合论 , 便可见出秦岭之博大丰富、包罗万象、涵纳万有 , 不拘天人、物我、虚实、显隐而境界大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