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失去的公演”( 三 )


2020年8月歌舞伎座重新开门迎客,但作为上市公司的决算报告数据显示,松竹株式会社3月至11月合并亏损98亿日元,进入2021年也未有转机,歌舞伎座剧场今年2月合并亏损3.22亿日元,目前乐观估计到2022年2月赤字将缩减为1800万日元。歌舞伎座是松竹公司一年四季都演戏的歌舞伎专属剧场,松竹旗下东京新桥演舞场、大阪松竹座和京都南座原本并非每月都有戏可演,疫情影响下情况就更糟。剧场被关闭,演职员没有工资收入,特别是下层演员只好去打零工或送外卖。
艺术家的破冰
一些有觉悟的中青年歌舞伎演员意识到灾害造成停演的时空,史无前例地给予他们创作的机会,唯有在此时演出事业中的标记,才能使这段时间成为新的艺术里程碑。30岁的歌舞伎旦角中村壱太郎和28岁演旦亦演生行的尾上右近创作了另类的“ART歌舞伎”,壱太郎与右近两人都出身于歌舞伎世家,壱太郎同时也是日本舞踊吾妻流家元(传统艺能流派的领袖),右近的父亲是净琉璃曲调清元的宗家,右近自己通过长年习艺,已经袭名“清元荣寿太夫”,既能演戏又是专业唱曲的演员难能可贵。
这两位擅长歌与舞的青年艺人融合歌舞伎表演、日本舞踊、筝、津轻三弦、笛子、太鼓、琵琶等传统音乐元素,创作出一场奇妙的综合演出。“ART歌舞伎”在神社能舞台上演出并拍摄成影片,可通过网络付费观看,同时也在影院上映。影片开头打出字幕——“是什么令我们继续表演?”壱太郎在采访中谈道,疫情的非日常性反而使他思考日常的表演活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感觉到要链接不确定的未来,必须要在当下作出努力,表达一个演员对表现世界的探索是永无停歇的。而演对手戏的右近回答很平易,继续表演是为了让看过或没看过歌舞伎的人们对我们感兴趣,将来走入歌舞伎剧场,同时也使歌舞伎更具多元化。
疫情期间,线上直播的演唱会、音乐会成为世界各国文艺表演的流行趋势,歌舞伎在2020年7月实现了400年以来第一次网络付费转播。过去只有日本国营的电视台NHK在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日夜晚播放能、狂言、歌舞伎的演出录像,除此以外想看旧戏,必须去剧场花钱买票。首次网络版播出的剧目叫做ZOOM版《忠臣藏》,主演在不同舞台表演,就像ZOOM软件上开网络会议一样,同时靠合成技术创作出同一舞台的观感。这出戏分5次播出,收费4700日元,与剧场便宜的三等票价相当,付费观看者有1100人,大约相当于歌舞伎座剧场半数席位的人数。据说播出当天有时信号不畅,不小心还夹杂了闲谈杂音,摄影师还把舞台工作人员也拍了进去,伴随着有趣的花絮,歌舞伎迈出了有史以来创新的一步。
中国观众很难理解网络直播为什么存在难度,发达的网络和方便的政策限制了我们的想象。但实际上,这关系到著作权的保护和商演运作的传统模式。今年5月,日本政府才向国会提交修改著作权法的法案,准备简化电视节目同时进行网络直播的手续。由于电视直播和网络传输节目是两种不同的版权程序,网络版审批慢,有时甚至导致节目无法直播。新冠疫情加速了日本著作权法案的开放,日本政府也在加大力度推动传统文化节目制作成多语种的网络视频,向世界各国推广日本文化。
【 戏园|“失去的公演”】早稻田大学演剧博物馆统计并收集因新冠疫情导致被迫取消的舞台演出资料,记录日本国内舞台艺术的受灾状况,并进行网络展览。此次展览名为“失去的公演——新冠病毒之灾与戏剧的记录及记忆”,其宣传图是厚厚的一沓演出宣传单,这些原本印刷好准备分发各处的演出宣传单虽然失去了本来的用途,却代表着背后无数人的奔忙、失落和努力,成为见证这段非寻常的社会记忆的物质形式,值得被关注,值得被载入史册。戏剧如何记录这个巨大而庞杂的世界,又如何在世界中不断改变自己的形态,这个视角似乎就是我们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