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缦堂日记|一位清代京官的记账单

越缦堂日记|一位清代京官的记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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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季一个京官的生活》张德昌 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中国传统社会中士大夫阶层是社会的中流砥柱,士大夫的动向和思潮,既反映了社会现状也反映了未来社会的走向。学者将针对士大夫的研究聚焦于某特定时期下,比如某一官员的一生,这样往往能从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中看到当时整个社会的侧面。
清朝末期士大夫阶层中的京官群体,反映了时局下整个首都的人情风貌。京官,一般指为官于京城中人,既包括科举出身的翰詹科道以及各部院司堂官,也包括靠捐纳留在京城中分发各部院的小京官。他们中既有士大夫中的佼佼者,也有混进士大夫阶层的投机者。他们组成了在京城百姓之上、皇族之下的一个个特殊圈层。
清末著名清流官僚李慈铭的《越缦堂日记》,与翁同龢的《翁同龢日记》、叶昌炽的《缘督庐日记》以及王闿运的《湘绮楼日记》,并称为“晚清四大日记”。这几部记载详细的日记,为后人研究晚清官员的日常生活提供了翔实的一手资料,比如后人编辑的《越缦堂诗话》《越缦堂日记说诗全编》《越缦堂读书记》《越缦堂读史札记全编》等大部分材料都取材于《越缦堂日记》。而由学者张德昌整理编写的这本《清季一个京官的生活》则是将日记中,李慈铭三十余年的实际收入与支出详细整理,并辅以其他参考资料,通过李慈铭的一生了解清末时期京官的财政收入、社会生活、工作详情等,了解大变局下的官员生活。
【 越缦堂日记|一位清代京官的记账单】李慈铭的仕途经历与当时大多数京官的仕途几乎无二,他原本由捐途出身,家中变卖田产为他捐得户部郎中一职,但经波折又让李慈铭横出一笔钱财才得补京官之缺。能够靠捐途入京官,一般认为捐者家境肯定殷实富足,但李慈铭则有些赌博性质,为了重新光耀李家几乎倾家荡产来京做官,这也让他对于京城的官场生活增添了现实的动机。
京官的贫穷在清朝是个不争的事实,相比较外省官员,京官限制很多,开销还大。京官的生活靠合法的与非法的陋规,靠捐纳人员的印结银,靠外省官员剥削人民的残脂残膏来补足京官的收入。在士大夫的阶层中贫穷并不耻辱,甚至认为穷乃君子本质,因此这些京官在精神上自有满足之法。但现实仍旧难以抵御贫穷,由此产生了士大夫阶层对金钱与自我价值上的割裂,一方面鄙视金钱,愿被他人尤其是百姓视为贫穷清廉,另一方面对金钱又有着无尽的渴望,越是经历窘境越是对金钱有着奢望,造就出了一副副虚伪的面孔。
京官经济的窘迫在李慈铭所记中让人诧异。以李慈铭本人为例,他作为京官中的小官,经常穷得难以开火做饭,也经常把身边衣物典当而久久不能赎回。有些官员虽身为有头有脸的京官,向钱铺借钱却经常不能按时还钱。作者以李慈铭的收入及开销做了对比,在书中一项项表格中我们能看到,京官的官职收入远远在一般生活费用水平之上。如果仅以此来看,京官相比较京城百姓收入可以说是不菲,维持基本生活绰绰有余。但京官为什么如此贫穷?这主要归咎于京官的官场陋习以及京官的生活方式。
张德昌在书中为我们介绍了致使京官贫穷的诸多因素。北京各部院衙门有种不成文的传统习惯,下级官吏对上级官吏要送各种名目的节礼。对于大官的仆役、舆夫、门房都要送红包、门茶,而对于本衙门中的各种茶房、皂吏等小角色都要按节犒赏,对于传达消息的仆役更要有奖赏,这些日常工作开支都要京官自己承担。在李慈铭的生活中,就曾有过在北京严冬时节不得不把自己的皮袄送到当铺换些银两,用于给衙门的仆役以皮袄赏的事。官员当掉自己的皮袄为了给干活的人买皮袄,这种奇怪的事,在清朝,在京城并不奇怪,而且仆役也没有多少感激之情,官员为此还满腹牢骚和怨气。这种犒赏只是京官保持身份的必需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