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读《红楼梦》：贾府族塾里的这一场“师生斗法”今天也常常上演？塞万提斯|纽里耶夫|马里乌斯

作者：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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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八十二回里，有一场“师生斗法”的课堂情景剧，写得活灵活现，如在眼前，凡有教学经验的人，看了无不会心一笑。
一，贾宝玉嘲讽先生，先暗后明先生贾代儒让贾宝玉讲讲“后生可畏”这一章。
这是《论语》里的一章，原文是：“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年轻人是值得敬畏的，怎么就知道后一代不如前一代呢?如果到了四五十岁时还“无闻”，那他就没有什么值得敬畏的了。）
贾宝玉先念一遍，说：“这章书是圣人劝勉后生，教他及时努力，不要弄到……”说到这里，抬头向代儒一瞧。
这个动作“抬头一瞧”，十分生动传神，这是在观察先生的脸色——宝玉要开始玩他的“精致的淘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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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接着说，不要弄到“老大无成”，然后还是“看着”贾代儒。这个“看着”意味就很直接了，宝玉在说谁呢？当然就是贾代儒。
潜台词是：人家读书做官，富贵发达，你呢？一把年纪，混成这样，还好意思？天天叫我们读书，读书有用吗？
当老师的，对这一幕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读到这里，感觉太真实了，太亲切了。像这样敢讽刺老师的，第一他胆大，不怕得罪你；第二他聪明——笨人是不会讽刺的。
这是可造之材啊，但是课堂上不那么好处理，你要是不搭理呢，他会很得意，下次会进一步试探你的底线；你要是正面回答呢，也未免太过无趣，人家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嘛，何况还是孩子。
这种情景，很考验老师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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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儒有没有恼羞成怒？有没有给弄个大红脸？没有。
教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还能给你气到？贾代儒仍然和蔼地微笑着，鼓励宝玉具体阐述。
看先生不生气，贾宝玉索性也不含蓄了，说：“圣人说，人生少时，心思才力，样样聪明能干，实在是可怕的。那里料得定他后来的日子不像我的今日。若是悠悠忽忽到了四十岁，又到五十岁，既不能够发达，这种人虽是他后生时像个有用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一辈子就没有人怕他了。”
——你看你，四五十岁了，也就这样，谁还怕你？你小时候读书，人家也夸你聪明吧，又怎样呢，今天不就教个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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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贾代儒反将一军，直击要害贾代儒这个老狐狸，笑眯眯听他说完，才开口，先表扬他讲得好，然后指出错误：1，“无闻”不是不能发达做官。“闻”是能够“明理见道”，古代圣贤遁世不做官的多了，难道是“无闻”吗？——首先指出贾宝玉的浅薄。2，“不足畏”是指让人把他看到底了，没什么怕不怕。——谁要你“怕”了？你真能看到我的底吗？
几句话，说得贾宝玉哑口无言。
然后，老狐狸反手就将他一军：你再讲讲“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我没见过象喜欢美色那样喜欢美德的）。
你看，是个老狐狸吧？怎么就想起来的？这是定点打击啊。
非常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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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顿时觉得“有些刺心”——不刺心才怪！
但是贾代儒不许他不讲，贾宝玉只好解说：孔子感慨世人不肯好德，一味好色；希望人们转变过来。
等他讲完，贾代儒方正色道：道理既然懂，为什么还要犯这样的毛病呢？说得贾宝玉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