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奥德赛博》:直指人类内在困境,探寻存在之谜( 二 )


我们还看到 , 永恒之地并非一片死寂 , 人从未缺席 。 “在我活着的每时每刻 , 都和未来共存 , 都与过去共存 , 感知时间之流的每一份律动 。 我的生命与其说是短暂的一条直线 , 不如说是混沌时空的一个永不消失的点 。 我从未存在也从未消失 。 ”(《博物馆之心》)更试图与虚无抗争 , 知其不可而为之 , 在这过程中也许能感受到或微弱或灿烂的“光”——“意义”和“价值” , 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重的失落和虚无 。 《无定西行记》中 , 为完成一条连接欧亚的道路 , 三代人埋头苦干历经千难万险 。 荒诞的是 , 当这条道路最后出现时 , 却发现与他们曾经的努力和付出并无关系 。 即便如此 , 如“无定”他们一样 , 人类千百年来从未放弃过 , 地球上无数的文明奇迹就是最好的见证 。 这是多么伟大的悖论 。
【束缚|《奥德赛博》:直指人类内在困境,探寻存在之谜】何谓“真实”?
“真实”是一种判断 , 依赖于每一个具体的个人 , 也是一个从古至今争论不休的哲学问题 。 糖匪作品中 , 何谓“真实”以各种方式在不同情景下被反复追问 。 《后来的人类》中 , 一批孩子自愿将记忆和意识上传到“深海”以求永生 。 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是模糊的 , 相互渗透、交错和转化 , “我脑子里有多少记忆不是我的?”“一个人的记忆会同另一个人的记忆纠缠在一起 。 两个人的记忆枝蔓缠绕 , 生成新的故事 。 我们会自动忽视其中的矛盾 , 修补上其中的缺漏 , 让那个新故事合理又称心 。 ”对于生物人 , 不连贯且混乱的信息输入 , “脑海里最终呈现的 , 却是连续逻辑自洽完整的世界” 。 被篡改的记忆 , 迷失的自我 , 逃离现实却被永远留在幻觉中 。 如何不被我们自己大脑所构建的世界、被意识所处理的“真实”所迷惑 , 直接进入原初的全息的“存在” , 这个设想无疑极具诱惑力 。
《相见欢》中 , “我”为了“无限”和“真相”而从容地选择被“寄生” , 为了刹那间的“真”(也可称之为“道”)而以生命相交换 , 但毫不足惜——“我所不留恋的那些正在远去” 。 在《一七六一》中 , “十七” , 一个神经改造者 , 他拥有了这种能力——能读取他愿意读取的所有人的“界面” , 也就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信息和伴随成长际遇而累积的所有个人相关信息 , 能看见无数他们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 即使他瞎了(很快成为了事实) , 也仍然能看得见 。 在这篇文字的最后 , 从来没有尝试读取自己界面的“十七” , “把脸对准想象中的那面镜子” , 他自己以为是这样的 , 正如他读取他人的界面——“我将看到我 。 所有过去的点点滴滴 , 所有欲念和渴望 , 所有爱和厌恶 , 所有无法克服的缺憾 , 以及所有可能稍经联想就会浮现的真相 , 所有将要实现和成就的梦想 。 ”然而 , 作者又带我们进入更幽暗的深处 , 给予我们更为惊心动魄的震撼:“我深吸一口气 , 抬起我的一双盲眼 , 正对镜子里那个我 。 它们来了 , 泉涌般跃入视域 。 比漆黑更漆黑 , 比虚无更虚无 。 每一个界面都是如此 。 什么都没有 , 连光线都被吞没 。 ”
关于真实和真相 , 作品基本上都是以抽象、隐喻的方式去讨论或呈现 。 然而也有例外 。 《孢子》一文中 , 虚构的故事连接着一段真实发生的历史 , 罪恶而残酷 , 使得文中“我”的讲述具有了坚实的基础 , 让我们看到了历史和记忆是怎样被遗忘和掩埋 。 而“父亲”即“守门人”——“一个独自背负历史片段试图唤起整个时代记忆的男人”以一己之力所做的无力、无谓的对抗 , 没有人能够理解 , 包括他的儿子 。 孢子刺青的缤纷璀璨是那么短暂 , 一如不堪回首的记忆 , 几乎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 好像从未发生 。 作者虚实交错的处理是极具匠心的 , 真实、具体和鲜活能够激发我们的记忆 , 连接我们的内心 , 这种真切感置于荒芜破败的未来背景下 , 悲剧和荒诞的意味就更为强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