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主义的孤岛》:新女性和“洋泾浜现代”|读书 | 罗宋

《个人主义的孤岛》:新女性和“洋泾浜现代”|读书 | 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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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主义的孤岛》
唐 颖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读了唐颖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个人主义的孤岛》后, 我有一个很新鲜的感觉,似乎她的写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或界面,往历史纵深走了。之前读到的她的长中短篇似乎大多聚焦当下“改革开放”和”全球化“后的城市(尤其上海)的社会变迁、生活方式与市民意识(尤其女性意识)转变, 其中她和你同代人的身影随处可见。《孤岛》是她第一部涉及20世纪初至30年代的书,在建构民国初年的社会政治城市地理文化上下了不少功夫,research(调研)色彩浓厚,行文和整体形态上更凝重,虽然人物是虚构的, 但感觉有一种有血有肉的纪实性和时代气息。
我作为电影文化历史写作者,写过一本关于上海早期电影及其“白话现代性”的书《银幕艳史》, 用新史学叙事方法, 把学术著作写成某种意义上的另类“历史小说”。我在书的中文版后记里也提到了唐颖上海题材小说对我的影响。我很兴奋,感觉我们的写作从不同领域走到了一个交叉口,久别重逢。
小说是2019年秋天动笔的,去年疫情中写完定稿,但我知道她灵感和准备由来已久。配合《银幕艳史》中文版的出版,我和北京资料馆的沙丹(译者之一)在2012年5月一起组织了一个早期电影回顾展。唐颖正好在北京,也来看了第一场的放映。持续专注于女性和都市题材的她看完激动不已,说《银幕艳史》(下集;上集无遗存)让她浮想联翩,说没想到1930年代初就有这样开放激进的女性题材电影, 还是默片。我对她说多年前为论文找资料时第一次在小银幕上和这个片子邂逅也被它传递的栩栩如生的生活气息和源自日常土壤里的女性主义气质“惊艳”了。《个人主义的孤岛》里的主人公明玉和宣景琳是同阶层出生同时代人,都很坚韧而乐观,完全可以互相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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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唐颖
她们的生命都经历一系列 “蜕变”, 令人联想到春蝉脱茧的意像。英文可能会说reinventing oneself。 不只是一次,而是随着时代变迁自身成熟不断刷新自我。宣景琳通过回到片场找回和升华了自己, 成功转型踏入有声电影时代, 她的艺术生涯维持了很久, 也高寿(1907年出生,到1992年去世。)而明玉则在比她年长很多赎买她的革命党人丈夫病逝后,当起单亲职业母亲,开了“小富春”饭店,坐落在法租界复兴公园一带。设置饭店老板娘这个职业身份有特别用意,饭店是消费空间, 更是公共空间,社交空间,她在这样一个十字路口一样的社会环境里眼观八方与各种人打交道。读者会注意到唐颖的小说里对饭菜家肴一直很用心,但饭店女老板形象超越了之前对饮食日常的描绘。这个饭店的地理位置在华洋杂处的租界, 给小说特殊复杂的社会政治面向提供了一个具体文化地理坐标和叙事立足点。 于此对照的一个私密空间也有特殊意义。明玉在小格林住的那幢公寓楼里也有一套房子,准备日后等孩子出道后她自己搬过去一个人住, 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乱世中洁身自好。那幢楼的意像似乎给了小说题目的灵感。 它如同沃尔夫的“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也许是孤岛, 但也是一座属于自己的灯塔。
主人公明玉的塑造光彩照人,但她却有难言的过往和心魔。她有生活中的原形吗?或者多个原形的综合?20世纪初的启蒙运动和社会变革造就了一代“新女性。” 她似乎是一代新女性的化身,但她与“旧时代”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一个连接不同时代和愿景的人物和时代见证人,她是现代中国女性的一个有说服力和代入感的形象。明玉和唐颖之前小说里生长在“新社会”和后现代的城市女性有区别但实质上依然血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