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间#诗歌的高原意象——陈人杰藏区题材诗集《山海间》读后( 二 )


陈人杰是从杭州湾的海边来到号称世界屋脊的高原山地的,他由海及山、由低及高,将“乡愁”置放于山海之间,故深切体悟到“流水撞击山涧也冲刷向身体的痼疾”,作为藏东八宿县叶巴村的驻村干部,他“为酥油灯照不到的黑暗而揪心”,也“试图喊醒沉睡的石头让苟且、贫病、慵懒无处藏身……”为此,他“寻找神性的源头”、“把苦辛化作乳汁的甜蜜”;而后才“通过指间风雨,携回洋底渊流……”。
诗人爱心的自然流露,饱含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情。他视这里的藏民为“亲爱的骨肉”;他在“高高的雪原上,低低的人世间”,为“走失的小羊”、“撞死的阿爸”而哭泣(《树桩》);他从钱塘到怒江源,潮声的恍惚,使他把西藏当作了故乡,然而“故乡之上还有故乡”,当他望见冰山上的雪莲——这最能“刻画江南的心迹”的“高原荷花”时,“一次次为神秘感召肺腑颠沛流离,诗如雪崩”……
如今,在“世界屋脊的瓦片下,”他内心里的“牵挂”“比雨丝还多”。所幸的是“祖国够大”,这从他“藏A车牌上”,多少也能看出一些现代生活的“青幽蓝光”。
随着岁月的逝去,诗人也感叹自己“无法归还的人生”。这种命运的感叹是颇为动人的,读来有一种令人泣血的“可怕的美”。尽管这种“迷幻,源于岁月的回眸”,然而“置身海拔之巅仍叫杭州湾的入海口窒息……”。
这显然是故乡江南的另一种风景,当它闪电般掠过诗人的心头时,诗中惹隐若现的“乡愁”,就像雪地“冬虫夏草”一般,“为一条条小命在炼狱转身”……
世人视为人间天堂的苏杭,本是诗人的原乡,而西藏却是地域概念上的天堂,于是,他化而为虹,“架起两个天堂之间的对话”,在故乡之上再安放另一个故乡。
除此之外,我从陈人杰诗集的字里行间,还看到了另一位老诗人昌耀的影响。说来也巧,刚读完那首别具一格的《唐卡》,所产生的这种感觉,翻过页面便是另一首《牧歌在日夜采集青铜——致昌耀》,而起句便是“坚硬的时间转动风霹雳,在雪线上安放春天花草,是冰的睫毛是炼狱的胚房里岩浆升华后对大地的重新致敬……”;再接下来,是又一个意象的转换,形容“牧歌”的音色如“青铜般的亮丽而硬朗”。很显然,这种手法是昌耀常用的,而陈人杰又添了些自己的修辞手段,如同“在冰雪的洋娃娃眼皮上”安上几根“柔软的睫毛”,从而使诗的意蕴显得更为丰满、拙实:“行者的高原/以一己之力,将世界屋脊缓缓撬动”“大琴弦上,牧歌在日夜采集青铜”……诗韵之高雅、句式之结构,似得了昌耀的真传。
昌耀写“亚细亚大漠”是“一峰连夜兼程的骆驼”;陈人杰写“八大部落山”是“受难脸孔隆起的鼻子”;不难看出,两人在诗的风格上,似有一脉相承的源头。作为湘人的昌耀,与陈人杰一样,视青藏高原为原乡,只是时代背景不一样,故肩负的使命也不一样,虽然两人的诗风相近,但诗的涵盖面与影响力各不相同,但愿后来者能急起直追,超越先贤,攀上新诗的又一个高峰。(曾凡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