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世界|“禅”,究竟是什么?

在阿城的《威尼斯日记》中,有这样一段对“禅”的探讨:
【 外部世界|“禅”,究竟是什么?】一个学问很大的人去问“禅”是什么,禅师先给他倒茶喝。茶杯里满了的时候,禅师却不停止倒茶,于是溢出的茶水流到桌子上,弄湿了来者的衣服。这位学问很大的人生气了,说,我来问你禅是什么,你却这样对我!禅师于是停止倒茶不说话。杯里满了,就倒不进水了。将束缚接受“新”的,“旧”的倒掉,才可能接受“新”。这是日本禅。在中国问禅的话,禅师可能会直指流水,禅是具体,所以万物皆佛。
这些是通过拜访他人,寻得对禅、对内心世界答案的例子。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有一位来自美国的退学学生来到中国,和他的搭档一起,通过亲身寻访深山中的隐士,开始了他对内心世界的寻找,最终写成了《空谷幽兰》一书。
外部世界|“禅”,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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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大陆版本出版时,一时引起了众多讨论。如今,距离它的初版已过去了十年,我们再来阅读它时,还会得到什么样的收获呢?
这本书的作者比尔·波特并非一开始就选择来到中国过着行者与隐士的生活。他出生于美国加州的洛杉矶,在美国服完三年兵役之后,他拒绝了国家派他去参加越南战争的命令,转而去德国做了部队里的一个小职员。在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获得了人类学专业的学位后,他继续在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研读汉学和人类学。
和众多普通大学生不一样的是,比尔·波特更在意的是自己内心对某种事物的追寻,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在他的履历,例如拒绝参加战争,以及人类学和汉学的研究经历中一一得到印证。
于是,在1972年,他退学来到了中国台湾的佛光山,在那里生活了三年。三年后,正是通过比尔·波特的翻译,那些中国古代隐士,例如寒山、拾得、菩提达摩等人的著作才得以在西方世界被人们看到。而《空谷幽兰》这本书,主要记录的是他和搭档史蒂芬前往陕西省终南山寻访隐士的旅途。
比尔·波特在1972年做出的来到中国的选择,看似是从个人的角度出发的,其实也和当时西方的社会、文化背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在二战之后,一股空虚、无望的情绪弥漫在美国社会当中,人们开始思考着自己存在的价值,于是存在主义哲学、“垮掉的一代”文学应运而生。另外,在1968年,反越战的游行示威活动蔓延到了全美的大学校园内(比尔·波特拒绝了参战的命令),嬉皮士文化、黑人平权运动、反主流文化的兴起,不仅加深了年轻人对美国社会的质疑,同时也让他们从其他文化中寻找精神寄托。我们比较熟知的“垮掉派”代表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一系列作品,例如《达摩流浪者》《荒凉天使》,以及艾伦·金斯堡、盖瑞·施耐德等人,都受到了东方禅宗思想较深的影响。在那个年代,在禅宗和旅途中找寻内心的答案,成为了时代的流行,《禅与摩托车维修技术》一书也是印证。
我们很难用纪实文学和非虚构类文学来定义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它更像是作者的游记。当他在台湾修行时,有人告诉他大陆没有人修行,隐士传统也不复存在时,他决定自己去弄个明白。
在书中,沿着终南山的路途,比尔·波特和搭档拜见了许多隐士,他们都过着极为朴素的生活,避开了外部世界的喧嚣。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名为续洞的主持说的话:“在禅宗里,我们不停地问,谁在念佛。我们所想的一切就是,佛号是从哪里升起来的。我们不停地问,直到我们发现自己出生以前的本来面目。这就是禅。我们一心一意地坐着。如果心抛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管它到哪儿,我们都跟着它,直到最后心变得安静下来;直到无禅可参,无问可问;直到我们到了这种境界,不问而问,问而无问。我们不停地问,直到我们最终找到一个答案;直到妄想消尽;直到我们能够吞下这个世界,它所有的山河大地,一切的一切,但是这个世界不能吞掉我们;直到我们能够骑虎,而虎不能骑我们;直到我们发现了我们到底是谁。这就是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