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帝国|《希腊三百年》:悠久历史下的荣光与负重( 二 )


这实在是一个饶有趣味的话题。西欧列强为什么对帮助希腊独立如此“上心”呢?按照作者的叙述,这是因为自从18世纪中期以后,欧洲开始了重新“发现希腊”的历程。在知识分子眼里,欧洲古典艺术的真正源泉与伟大之处来自古代希腊,而罗马只不过是对希腊的复制。因此,“其他欧洲国家,欠下了希腊巨大的文化债务”的看法油然而生。正是为了偿还这些债务,以英国诗人拜伦勋爵为代表的国际志愿者自愿前往希腊,与起义者并肩作战。虽然他们牺牲惨重且未取得重要战果,还是在西欧引发了一场“亲希腊”的风潮。希腊起义者明智地利用了这一点,并及时向英国展示了自己的地缘政治价值——“英国在地中海东部地区拥有一个自由的、独立的盟友,是平衡欧洲权力的最好的保证……可以限制俄国的扩张”。可以说,正是这一理性的算计,为希腊人赢得了必不可少的国际援助。
拜占庭帝国|《希腊三百年》:悠久历史下的荣光与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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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建筑
但也正是在外力帮助下才能赢得独立这一事实,让孱弱的希腊在往后的历史里处于频繁的外来干涉之下。1897年,希腊不自量力地向奥斯曼帝国开战,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苏丹的军队就像当年波斯帝国的薛西斯皇帝一样兵临著名的温泉关之下。这一次,没有斯巴达三百壮士挺身而出拯救希腊,而是欧洲列强的调停结束了战争。无怪乎日后土耳其共和国的国父凯末尔愤懑地表示,“如果奥斯曼帝国赢得胜利,欧洲列强就出来干涉;但如果失败了,它们就不管了。”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希腊独裁者梅塔克萨斯的亲法西斯情结也没有阻止“轴心国”的入侵。对于希腊人来说,最近的一次外来干涉,大概是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希腊债务危机。欧盟援助的代价是希腊在4年里人均收入下降三分之一,失业率则高达27%。一个近乎羞辱的场面是,2015年希腊以公民投票的形式拒绝“欧盟对希腊的象征性殖民”,但无情的经济现实最后迫使希腊政府最终接受了比“10天前欧盟提供的条件还要严苛的”条件……无怪乎作者在书中感叹,“希腊这个国家的存在,从来都不只是希腊人自己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自己能保卫的”。
荣光下的重重危机
令人感觉苦涩的是,甚至希腊将自己变成“希腊民族”国家的愿望最后也在外来干涉下化为了泡影。在东地中海的塞浦路斯,希腊族占据着人口的多数,而土耳其人则是重要的少数民族。1974年,当希腊军政府企图强行合并塞浦路斯时,土耳其悍然出兵干预,并迅速占据了37%的塞浦路斯领土。结果,不但雅典当局的合并愿望彻底落空,塞浦路斯也陷入南北分裂的僵局,至今依然如此。就像欧洲大陆上存在两个德意志国家(德国与奥地利)一样,塞浦路斯也成了第二个希腊民族的国家。
实际上,19世纪赢得独立时的希腊疆域比如今要小得多。因此,若是将希腊独立以来的两百年历史做一个概括的话,那前一个一百年,希腊可以说一直在为一个“伟大理想”而奋斗,这就是占据所有希腊语东正教徒的土地,并最终收复拜占庭帝国的故都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在两次巴尔干战争(1912年)之后,希腊得到了马其顿地区的大部分土地与地中海的重要港口萨洛尼卡。具有戏剧性的是,十年之后,随着希腊军队在小亚细亚的溃败,“伟大理想”最终化为了泡影。希腊的疆界,就此基本停留在了与今日相同的地方。
在第二个百年里,希腊的历史是朝着成为一个西欧式国家的方向演进的。与西欧的多数国家不同,在希腊,希腊军方虽然在与土耳其的战争中被凯末尔赶出了亚洲大陆,在国内的政治舞台却异常活跃。如果不是在1974年塞浦路斯事件里军方暴露了色厉内荏本质的话,军政府的统治恐怕会持续更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