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主义|“我的生命是根本性的现实”|评奥尔特加《堂吉诃德沉思录》( 二 )


理性主义|“我的生命是根本性的现实”|评奥尔特加《堂吉诃德沉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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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版《堂吉诃德》(1957)剧照。
堂吉诃德因为阅读希腊诗歌中记载的史诗、欧洲古老谣曲和骑士小说而变得痴狂,史诗歌颂的是活在传奇世界中的超级英雄所具有的不合时宜又神秘莫测的英雄气质,然而塞万提斯的小说将我们置于一个生命的历程中,尽管以抒情和想象的方式呈现,但呈现给我们的仍然是现实,是与人有关的事情。塞万提斯将人性赋予他笔下的人物。堂吉诃德是一个永远失败的英雄,经受了一个又一个挫败,但始终没有抛弃初心,或者说是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放弃的。堂吉诃德和他的侍从桑丘·潘沙,那个追随他的主人,且大多时候比主人公更抢眼的可怜农民,都让我们觉得很真实,因为他们的游历表达着他们所处时代的生命问题,同时也就是人类的问题:生命、爱情、基本的需求、家庭关系、对财富的渴望、社会实现、信仰或者失去信仰、与他人的关系、社会期待与碰壁、时代的信仰等等。
在《堂吉诃德沉思录》的“第一思”里,奥尔特加从塞万提斯的杰作出发,写了一段“小说简述”,《堂吉诃德》作为不同于史诗文学的第一部现代小说,赋予文学以人性,用一种迟缓、诙谐的方式描述人的故事,把书中的人物变成了他们自己的英雄。
奥尔特加年轻时曾在德国马尔堡大学就读两年,他和他的老师——犹太人赫尔曼·科恩一直就《堂吉诃德》这本书保持着重要的对话。科恩在他的著作《纯粹意志的伦理学》里发问:“《堂吉诃德》只是一出闹剧吗?” 奥尔特加把这句话用在自己的书的开头,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很明确:不,《堂吉诃德》不仅是一部逗乐小说,不仅是对骑士小说和中世纪骑士理想的戏仿,不仅是第一部现代小说和世界文学的伟大巅峰之一,它还包含着一种人类学,一种理解人性的方式。人们不再轻易被笛卡尔在同一时代的欧洲中心所提出的理性主义方法所俘获。要理解人性,理解人类在世界上行为的方式,要与人交往,很多时候都需要反讽和幽默感、同理心,尤其还有悲悯之心。科学可以告诉我们关于人的一些事情,关于人的一些具体的方面,但是不能告诉我们什么是人。关于这个问题只有一种基于生命理性的哲学可以回答。
理性主义|“我的生命是根本性的现实”|评奥尔特加《堂吉诃德沉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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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性主义|“我的生命是根本性的现实”|评奥尔特加《堂吉诃德沉思录》】上世纪50年代,奥尔特加与海德格尔。
在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中去理解他
《堂吉诃德沉思录》中最有名的一句话,可以概括奥尔特加的哲学思想,那就是“我就是我与我所处的环境,如果我不能拯救我的环境,自己也无法得救。”意思是说,欲理解每一个人,理解自己,就要将我们每个人周围的世界,将我们所处的环境考虑在内,这里的环境是物理的(比如地区),也是精神的(比如文化)。用奥尔特加的话说,应该在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中去理解他,无论是物理环境还是精神环境。在他后来的哲学表述中,又提到“我的生命是根本性的现实”,即是说,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其他的现实,它们是我与环境的结合体。西方哲学从古希腊时期开始就执着地追寻存在的本质,与巴门尼德认为存在的本质变居不动不同,奥尔特加认为根本性的现实,即我的生命,是一种具有依赖性的存在,“我”既需要“环境”,“环境”也需要“我”。
另外,生命并不是静止的、永恒不变的存在,相反,它永远处于变化之中,不会绝对完成和终结,直到死亡的那一刻,而死亡已经不是生命的一部分了。事实上,生命不是“存在”,而是“存在着”,永远是“未完成”的状态。在任何时候,无论我们愿意与否,我们都要决定自己生命的未来,尽管那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微小的决定:我们的生命将一如既往。生命,永远从过去而来(个人和集体的过去),并去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