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一个国家的重新发明

古希腊|一个国家的重新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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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一个国家的重新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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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
每四年一次的奥运会 , 都会提醒世人把目光投向它的发源地——希腊 。 虽然现代希腊在近一百多年的现代奥运会上战绩欠佳 , 但为了尊重它 , 希腊运动员在每届奥运会上都率先入场 , 每次奥运圣火采集也都在其著名的奥林匹亚遗址举行 。 有些人或许还知道 , 圣火乃至现代奥运会本身其实都是“传统的发明” , 直到近代才在“复兴”的名义下推出的创新 , 但鲜为人知的是 , 其实现代希腊国家本身也是如此 。
“我们都是希腊人”
1821年希腊独立战争爆发时 , 希腊国家已消亡了2000年之久 。 然而 , 希腊属于极少数这样的国家:世人对其古代史的兴趣远大于现代面貌——另一个也许是埃及 , 但埃及毕竟属于中东的文化圈 , 不像希腊这样能激起西欧社会的强烈兴趣 。 经历了文艺复兴、工业革命的现代西欧人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 , 奠定“欧洲”或“西方”文化根基的 , 正是古希腊人 , 然而在现实中 , 当时的希腊却处于土耳其人的“野蛮统治”之下 , 甚至乍看起来已经与古希腊没什么瓜葛了 。
这种历史记忆的苏醒 , 最终被证明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 就像晚清时南明记忆的复活 , 让许多革命志士奋起排满 , 当时的希腊人也在祖先的形象中赫然看到自身处境之不堪 。 原本对他们来说 , 那些异教的祖先因为不曾得到基督的恩典 , 正是需要被遗忘的过去;然而大致从1800年开始 , 随着启蒙思想的传布 , 一种全新的世俗主义开始兴起 , 希腊人逐渐强化了自己与逝去古代文明之间的亲缘关系 , 尤其重要的是自居为古希腊的直系后裔 。
乍看起来 ,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 但实际上却是全新的政治实践 , 只不过“创新”是包裹在“复兴”和“恢复”的重重面纱之下 。 对原本传统已经断裂的人们来说 , 要重新接续上 , 首先就意味着选择:如果说“现代希腊国家”这个婴儿的分娩需要“古希腊”这个母亲 , 那么是哪个古希腊?因为希腊出名的祖先不止一个 , 除了城邦文明的“古希腊” , 还有中世纪的拜占庭文明 。 在选定了前者之后 , 仍然有问题:怎样才能重建这种连续的亲近感?这就好比让现代中国人重新都穿上汉服一样 , 在现实中“恢复”意味着要改变现有的种种做法 , 而接受一种新创的传统 。
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希腊获得独立 , 在现代希腊历史上 , 一个重要的事实是:希腊对西方文明来说太重要 , 因而希腊事务从来不仅仅是希腊人自己的事 。 在对历史的回望中 , 古希腊普遍被视为西方文明的根基 , 因而“世界其他地区的国家 , 尤其是其他欧洲国家 , 欠下了希腊巨大的文化债务”这一观念 , 不仅是深深植根于西方人心目中 , 甚至也进入了希腊集体意识之中 。 这不仅导致人们将古代希腊理想化 , 也使得现代希腊独立运动在一开始就得到了西欧各国公众的极大关注和自发支持——英国诗人雪莱用一句“我们都是希腊人”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
谁是希腊人?
虽然这最终为希腊带来了艰难的独立 , 但却也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种种问题 。 对现代希腊国家来说 , 古希腊不仅是自己独占的“名牌”和资源 , 也是合法性的来源 。 正如《希腊的现代进程》一书中早已指出的:“古代希腊之所以成为新国家的建立神话的主要部分 , 是因为启蒙后的欧洲暗含着的标准就是:古代希腊在认定新国家正统地位时起决定性作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