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军|书博会谈|杨志军:作家就是一个穿珠子的人( 三 )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您曾说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 在这部现实主义小说中 , 您如何实现“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融合?
杨志军:理想主义的反面并不是现实主义 , 而是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 。 理想主义的写作鄙视一切试图用文字得到物质好处的做法 , 排斥一切目的论 , 除非它的目的是弘扬理想主义本身 。 对理想主义作家来说 , 写作就是目的 , 写作的完成就是理想的实现 , 他不追求名利和地位以及作品之外的一切 。 理想主义的基准点必须是现实 , 也只能是现实 。 简单地说 , 就是因为关注现实太多而又不满足于现实才有了理想 。 现实是固定而坚顽的 , 理想却可以多姿多彩 。 但无论什么样的理想 , 都不能是完全个人化的表现 , 个人主义的理想是对理想主义的最大戕害 , 但同时理想主义又是独立表达的结果 。 我的作品一直寻求理想主义旗帜下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结合 。 我把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看作手段和方式 , 而把理想主义看作目的 。 《最后的农民工》里 , 有青岛这座城市和海的浪漫 , 有农民工生活的现实描摹 , 有对人性丑陋的揭示 , 也有对人性美好的展示 , 就是为了让作品中的理想有一种丰满而坚实的基础 。
写青岛写海洋
找到了归宿感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从荒原系列、藏地系列 , 到这本《最后的农民工》 , 任何转型都改变不了您在作品中对人性的思考 。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作至今 , 您对文学的价值是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杨志军:文学让人迷恋的原因之一便是探索的永无止境 。 作家就是一个穿珠子的人 , 你不断把捡到的珠子穿起来 , 直到你再也捡不到或无力捡拾的时候 。 但无论珠子多么新颖漂亮 , 都得用线穿起来 , 这根线就是人性 。 在我写作的初期 , 我探索的是自然中的人和人在自然中的位置 , 以及自然和社会对人性的塑造 , 也就是道德到底有多重要?之后我又从人性中分离出了物质和精神 , 我以为精神才是文学的真正附丽物 , 而道德不仅是精神的主要部分 , 还左右了人性的全部 。 我们指斥的“他不是人” , 指的就是他没有道德性 。 信仰也必须是道德框架内的精神活动 , 贯穿爱的信仰才是真正的信仰 。 后来我又探索“人”的价值和标尺 , 探索人之所以成为人的前提和条件 。 从精神层面而非生物层面讲 , “人”在一切之上 , 它是金字塔的尖顶 , 它有一定的精神指标 , 文学的基本功能就是促使“人”的达标而不是相反 。 这是古典主义作家的光辉启示 , 我不会忘记 。 《最后的农民工》就是一部探索“人”的作品 , 是人性的善美和丑恶的都市化表现 。 我还会探索下去 , 用一切我能得到的有意义的事件和人物来发掘人性和道德对“人”的诠释作用 。
杨志军|书博会谈|杨志军:作家就是一个穿珠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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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杨志军 著 , 人民文学出版社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2005年出版《藏獒》后 , 曾引发了中国文坛关于狼文化与獒文化之间的“大战” , 而且持续了相当长时间 。 现如今 , 文学圈里严肃且热度持久的文学争论鲜见 , 您如何看待这一变化?
杨志军:我的作品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参与文化和思想的建树 , 一直在关注精神和道德的发展 , 这也许是引起所谓文化“大战”的原因 。 现在学术范畴内的文学争论已不多见 , 原因很可能是作品的精神建树能力越来越弱 , 很多文学尤其是网络文学直接把读者引向了消遣和消费 , 作家放弃坚守自己的立场 , 向媚俗靠拢 , 不再拿出具有思想维度的作品 , 以及平庸琐碎的表达让读者失望 。 再就是对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的崇拜以及对自我意识的过度张扬 , 消解了作品的社会性和代言性 。 作品放弃了社会道义 , 嘲笑了文学的使命 , 玩世不恭充斥在字里行间 , 自然就不会有争论的价值 。 我们需要警惕 , 读者正在抛弃作家 , 而作家还在拼命地写啊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