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译见|翻译要忠实于原文吗?( 二 )


在这种意义上 , 忠于原文这一理想只能在非常宽松的意义上成立 , 它既不同于逐字对应的朴素直译 , 也不同于改写 , 但它和改写之间并不存在非常明确且坚实的分界线 。 用积极的翻译技巧消极传达作者的原意可以被认为是在践行忠于原文这一原则 。
翻译|译见|翻译要忠实于原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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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差不多可以把翻译活动理解为是在不断追问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原文作者是一个高明的——比如说——中文写作者 , 他会如何用中文写作这本书 。 (事实上更准确的说法是 , 如果作者是一个和他的母语水平相当的中文写作者 , 他会如何用中文写作这本书 。 )不过这么说有点模糊;也许我们勉强可以给出一个技术性界定:翻译要以概念而非句子为单位 , 原文中出现过的每个概念都应该在译文中得到明确体现 。
在此 , 我们必须警惕一种非常糟糕的混淆:将“译者可以积极使用翻译手段来消极传达作者的原意”这个合理的说法与“译者可以积极改写原文 , 使其变得更好”这个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不合理的说法混为一谈 。
那么“译者可以积极改写原文 , 使其变得更好”这个说法究竟合不合理?为什么要忠于原文呢?这真的是一个值得追求的理想吗?
这个问题乍看荒谬 , 但我们可以举几个例子让它显得不那么荒谬:我们可能会觉得希腊神话太黄暴了 , 因此在翻译过程中有必要把相关内容都隐去;我们也许会认为某些带有种族主义偏见的书是大毒草 , 因此要把里面带歧视色彩的词汇都改为中性词汇 , 比如把黑鬼改成黑人;我们大概还会觉得《红楼梦》里各种繁复的服饰、器具描写对外国读者而言太无聊太令人费解了 , 因此认为应该在译文中一笔带过 , 而非原原本本翻译出来 。
通过这几个例子 , 我们使“改写式翻译”显得有点说服力了 。 那么翻译到底要不要忠于原文呢?要回答这个问题 , 我们得回过头去问下翻译是为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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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首先当然是为了让母语读者了解相应的外文文献 。 之所以希望母语读者了解这些文献 , 是因为译者(策划者)认为它们有某种价值 。 最常见的是思想、审美之类的正面价值 , 我们可以通过阅读译本吸收原著中的这些价值 。 但我们也会翻译一些本身很糟糕的文献 , 比如希特勒的书 , 以“供批判之用” 。 具体讲就是不认为它本身有价值 , 但通过它 , 我们可以了解其他国家的思潮 , 了解一些历史事件的背景 , 得到一些教训 , 等等 。
在译者眼中 , 本身有正面价值的作品也许依然谈不上尽善尽美 , 还可以变得更好一些;本来便很糟糕的作品就更不用说了 , 浑身都是等待被批判修正的缺点 。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前者改写得更好一些 , 把后者彻底改写成能直接提供正面价值的作品?绝大部分情况下不该这么做 。
这倒不只是因为译者要假设作者比自己更高明 , 因此要谦逊一些 , 毕竟有时候原文作者确实傻得明显、坏得厉害 。 之所以一般情况下不该改写作品 , 还有两个更重要的原因 。 首先 , 译者不该替代读者去思考 , 不能假设读者都是缺乏辨别能力、思考能力的人(也因此 , 在翻译儿童读物的过程中改写乃至删减是比较容易被接受的) , 读者完全可以通过阅读错误的乃至邪恶的作品得到成长;其次 , 译者不应简化、扭曲“思想事实” 。 须知 , 那些文本不只是思想的载体 , 我们读它们不是单纯为了吸收其中的思想 。 它们本身也是思想史的构成部分 , 我们读它们也是在了解历史、了解事实 。 而只有将其“原原本本”翻译出来而非改写成更好的作品 , 我们才能了解思想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