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光明|陋室画师:出名后也得继续收废品( 四 )


过去几年,他看了不少美术教学书,练习不同的握笔方法。“想找一种最适合自己的用笔方式,画出一种最适合自己的绘画风格”,但“一直在瓶颈里出不来”。
他临摹的画则逐渐有了买家。有时,客户直接发来一张名画问:“这张你能画吗?”
“可以。”位光明逐渐成了“人工名画复制机”,他不介意,画完第17幅《矢车菊》时的心情,和画第6幅、第7幅时没什么区别。
最近,位光明出名了,新闻报道的截图被贴吧吧友发出来。有人留言:“恭喜老位!终于熬出来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也有人把位光明当年和吧友说脏话的“黑料”翻出来,“顶上去”;还有人瞧不上位光明迎合大众画的“行画”,批评他临摹名画“不仅没艺术价值,笔法和色彩也很一般”,但同时又羡慕,“老位的抖音竟有十万多粉丝,我只有几百个”。
位光明不在乎那些评论,也不担心生意。“色彩沉稳,不火不燥,透视关系准确,审美市民化,人人都看得明白,差不多就是一幅好画。”位光明说,他已经收到参加画展的邀请,开始为“创作”而焦虑。
他画画纯粹靠自学,但“老师”不少。他回忆,读小学时,把宣纸铺在《红楼梦》《三国演义》等连环画上,先“摹”再“临”,直到用毛笔钩边时手一点都不抖,再照着原图上色。他只记得《西游记》是刘继卤的版本,其他画册的出版社、画家名字都记不清了。
可以查证的是,上世纪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初期,连环画坛大师辈出,董天野、刘旦宅、叶之浩、张令涛、刘锡永等都参与创作过《红楼梦》连环画,这些出版物后来也成为古籍拍卖专场的热点。
在广东打工时,位光明在街头给人画肖像,给村里的牌坊画佛像、关公、梅兰竹菊和福寿仙公。
“一幅素描要画两三个小时,收三五十元。”位光明揣摩人心,知道画人像时要“美颜”。他说当时自己在广东肇庆四会市小有名气,每次作画都有几十人围观,还登上过当地的报纸,他的几任女朋友都是在他画画时认识的,但没有人能印证他的话。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街头画画时,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她连着两天来看位光明作画,后来嫁给了他。
那时,位光明经常住凉亭、地下通道和网吧。为了拓展卖画的市场,他要经常换地方待着,没生意的时候他就打零工。“当时要是掏大粪是娶不到媳妇的。”位光明说。
“我问他灵魂是啥,他也说不出来”
不久前,位光明“火”了,络绎不绝的来访者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1个月前画好的《矢车菊》他顾不上寄出去。
发给“位老师”的采访邀约越来越多,他通常先抱怨“同样的问题我回答几十遍了,你们还干啥来”,接着又安抚对方,“没事,你们来我还能和人交流,我身边的人都没什么文化。”有采访人员打来电话采访,通话两个多小时,这段“煲电话粥煲得我都困了”的故事第二天被“位老师”转述给新的采访人员。
他自诩看过世界名画里无数美好的面容,但又感慨真正感受到“美”还是因为看到接连赶来采访的女采访人员。
最近一段时间,位光明的照片不光出现在主流媒体报道和自媒体的文章中,也频繁出现在他的社交平台上。6月以前,他只发画作,如今他有了更强烈的表达欲望。手机屏幕一次显示的12个短视频封面里,有6个是他的头像。拍视频时,他特地坐在白炽灯下,让皮肤显得不那么黑。他一个人对着镜头说好久,不开美颜和滤镜效果。他发在抖音的短视频经常谈如何教育子女,却从没有实践过,因为忙生计,他几乎错过了每一个孩子的成长。
即便已被三四十家媒体采访过,同样的话也重复了几十次,位光明在视频采访的镜头前仍显得紧张。他眼皮低垂地回答问题,偶尔扫视一下镜头。有时,他会在采访人员的追问下变得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