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我互见 情文相生|现场( 二 )


陈杏彤
诗之于“我”是镜子 , 在荒凉的驿站以贬谪之诗来反求诸己;诗之于“我”是鞭子 , 在进退为难的沈园门口以追悔之诗来清点遗憾;诗之于“我”是武器 , 在祁连山下以李白之诗来回击不依不饶的律师电话 。
李修文在散文集《山河袈裟》中找到了“人民”这一写作生长点 , 《诗来见我》的电修工小林、泥瓦工马三斤、种菜的大老张、开超市的老周等人 , 都是中国大地上的普通人 , 背着艰难命途、走着恶岐之路 , 偶尔需要诗来宽慰 。 与我们相见的不止有诗 , 还有诗人:杜甫在盛唐末世的兵灾离乱中一路走来 , 路旁皆是野狗、断壁、白骨;韦应物难逃风尘的掩埋 , 再在风尘中自我解救 。 诗人将自我的遭遇、情感、血泪封存在诗句里 , 再传诵至后来者;后来者重复着相似的际遇 , 再在远赴而来的诗中获取安慰 。 于是 , 诗便活了 , 诗魂便在各个生命间停留 。
李修文讲求“命” , 过命、奔命、托命、搏命、绝命、认命、命里八字等字眼穿插文中 , 其中有对命的无奈 , 也有对命的抗争 。 《诗来见我》的主角并非“诗”而是“我”和“我的命” , 超出了我注六经或六经注我之关系 , 生命不受注脚所规训 。 这也是福柯所讲的“自我呵护” , 用读诗来安定颠簸的生命孤舟 。
|诗我互见 情文相生|现场
本文图片

周晓坤
在其早期短篇小说中 , 李修文对古代历史与文学进行了戏仿式的解构 , 比如《心都碎了》对《诗经》的引用和对《木兰辞》的逐句歪解 , 将古典资源与现代小说技巧融为一体 。 长篇小说《滴泪痣》中出现的《长恨歌》与《满江红》词牌 , 则以古典爱情为对照 , 抒写超越性的生死之恋 。 回归后作者有散文集《山河袈裟》与《致江东父老》 , 在颠沛生活的记录中 , 已不乏很多诗的元素 。 直到《诗来见我》 , 诗歌与人生干脆就来到了舞台中心 。 在这个过程中 , 作者不断贴近现实 , 给古诗词、古典戏剧找到了扎实的土壤 , 对其的借鉴也从古典主题、情致化用的形式层面抵达到了一个新的精神高度 。
千千万万的诗句中 , 李修文关于“佳句”的标准是什么?可归为两点:一是诗句情境与当代人情感的连贯性、同一性;二是诗句的真挚、诗人人品与文品的可信程度 。 例如 , 宋之问《题大庾岭北驿》虽是名诗 , 但因宋之问人品可疑 , 故作者认为不佳 , 反而对非常浅白的《题驿壁》抱有好感 , 因为它就像家人给每一位远行之人的嘱托 。 共鸣与真挚 , 这两者或许相辅相成 , 共同抵达诗意的永恒 , 救人于风尘之中 。 作为中国式崇高与美的笃信者 , 李修文将这份澹泊蕴藉却暗含力量的美带给了我们 。
谭 莉
情文并至是《诗来见我》的一大特点 , 看似各自独立的章节背后都以强烈的主体情绪串联 。 李修文呈现给读者的可谓是一部“情书” , 用至情糅合古典诗词来叙写人生的种种情感:或是与小林、马三斤等人的友情 , 与千年前元稹、白居易之间以诗相互唱和的友谊遥相呼应;或是身处异地的羁旅之情 , 除夕在外过年的经历 , 使其和众多寻觅且渴望归乡的诗人如朱厚熜、文天祥等一样饱尝相思之苦;或是深陷生死别离的悼亡之情 , 友人老周醒来遭遇妻子离世的打击 , 潘岳、苏轼等人的悼亡诗句也同样诠释着这最见人心的情感;或是勇于与命运周旋的奋起之情 , 正如白居易那句“任从人弃掷 , 自与我周旋” , 人生在世不断为所谓的“酒钱”奔波忙碌 , 历经挫折 , 如果不反抗就找不到生活的生趣与生机 。 他始终赤诚而坦荡 , 其情也始终内蕴着力量 , 直抵人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