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半 途

人生之旅 , 本是没有预设 , 更无导航的漫长途程 , 其间充满了种种不确定性 。 不管你是否愿意 , 人生无常 , 半途生变 , 当是屡见不鲜的大概率事件 。 “一条道走到黑”的现象 , 某种情况下 , 也只能算是个案 。 至少 , 大千世界 , 红尘滚滚 , 人生若删除形形色色的“半途” , 我们的日子将是怎样的无趣 , 乏味 。
【一生|半 途】“行百里路半九十” , 一个人无波无澜、不离不弃地走过全程 , 当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 这个过程中 , 各有各的运行轨迹 , 彼此交集是阶段性的 , 变数是必然的 , “走着走着就散了” 。
我的中小学读书生涯中 , 半途常常是不速之客 , 横在我的面前 。 这与本人的特殊境遇有关 , 六岁丧父 , 九岁失母 , 若说年少的我还有一点点优越感 , 那就是“老红军遗孤”的小小亮点 。 我的中小学生涯仅不足7年 , 却经历了4次转学 。 那段日子 , 我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学生 , 而是一个背着书包和行囊 , 在半途中不停转身的少年过客 。 人在变幻不定的半途 , 来得匆匆 , 去得匆匆 , 懵懵懂懂 , 身不由己 。 每个半途都很短 , 老师刚刚对上号 , 同学间稍有了解 , 便毫无征兆地结束了 。 萍踪不定 , 给人的印象就比较模糊 , 情窦初开 , 命定夭折 , 无疾而终 。 半个世纪后 , 当微信时代把我引入一个个不同的校友群 , 昔日的少男少女 , 皆已步入花甲 。
改变主意往往都是在半途 。 半途是个挑战 , 就像《淮南子·说林训》中说的杨朱歧路 , “杨子见逵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对于许多现代人 , 半途却充满了诱惑 , 游子出门 , 眼界大开 , 明知在异乡打拼千般艰难 , 也不惜斩断根脉 , 离开故土 , 扑向新的生活 。
有时候 , 半途是不可解的怪圈 , 令人无语 。 二人世界 , 本已山盟海誓 , 说好了比翼双飞 , 白头到老 , 一方却毫无迹象地半途抽身 , 不再同路 。 李叔同在日本与雪子姑娘相爱成婚 , 先在东瀛生活六年 , 又携妻回国 , 定居上海六年 , 日子风平浪静 , 不料李叔同突然决意出家 , 隐在杭州虎跑寺受戒修行 。 雪子携幼子跌跌撞撞赶到杭州 , 她实在想不通 , 12年的山川异域相濡以沫 , 何以换来爱人的不辞而别 , 默然离去 , 她苦苦哀求爱人 , 终于得到相见一面的应允 。 西湖碧波中 , 两人各自立在一条船头 , 雪子泣泪呼唤:“叔同!叔同!”得到的回答是:“请叫我弘一 。 ”这一头肝肠寸断 , 那一头心如止水 。 命运在李叔同的人生半途 , 究竟发生了什么 , 也只有弘一法师自己清楚 。
古今中外 , 倒在半途的悲壮场面 , 不一而足 。 三国时期的诸葛亮 , “出师未捷身先死 , 长使英雄泪满襟” 。 加拿大医生诺尔曼·白求恩 , 远赴中国援助抗战 , 在涞源县抢救伤员时而献身 。 彭加木带队在罗布泊腹地科学考察 , 途中寻找水源 , 失踪不见 , 留下永久谜团 。 解放战争时期 , 旌旗飘扬 , 胜利在望 , 而倒在黎明前黑暗中的勇士 , 更是难以计数 。
半途 , 隐伏着种种意外和未知 , 也会带来无限的可能性 。 半路出家 , 资质受到质疑 , 却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 常常使故事的悬念骤增 。 半路搭车 , 运气不错 , 或许就是其一生转折的亮点 。 半途入伙 , 临危受命 , 方显出勇于担当的可贵 。 素昧平生者半途相识 , 常常为小说、影视、戏剧等叙事类艺术作品提供想象空间 。 半路夫妻 , 听来无太多诗意 , 与结发伴侣相比 , 也仿佛先天不足——如果属于千年等一回的真爱 , 未尝不是幸福归宿 。 半途也有可能是一段弯路 , 权衡后再度回归 , 或许不失为坏事变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