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圭|南宋的“剩水残山”美学( 五 )


南宋人的空间感缩小了吗?如果仅从具体的个体对于生活空间的感受来说,在开封和在临安没什么大小之分,是时代的窘境形成普世的心理逼仄,精神空间的折损在剥蚀岁月里填补痛点,连杨柳岸都要晓风残月,而弥补疼痛的良药便是神游在这残山剩水间。
现实中,饱满与虚无交织,丰盈与无常博弈,艺术家兴奋了,他们解构了北宋山水画的造山等级,不再高山仰止,可望不可即,而是就在饱满与丰盈的世俗边上营造一个幽邈的空无,在物欲的边上给出一个精神乡愁的栖息地,而且触手可得,随时追随神思消失在眼前的迷雾里。但思想家忧郁了,朱熹喊出了“存天理,灭人欲”,陆九渊回到自我“发明本心”,画家则仅画一个山水的边角,便过滤了无常的焦虑,即便在一把小团扇下,亦可卧可游。这个世界的有趣现象很多,比如画家与理学家,风马牛不相及的各自表达,就像一条河的两岸。
北宋山水画在新生代面前反而古意浓郁了,端庄严谨、对称完美,却被新生代的无常山水撞了一下腰;那种期待永恒的全景山水被南宋带有时间感的“边角”山水,又倾了一下脚。大山的主题主角消失了,只有边角配角,留给时间一个残缺的美。深蕴于哲学意味的“倾格”,作为美学样式,始于南宋,流变于日本战国时代。
(作者近著《文化的江山》1-6卷,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