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拉尼奥|如果波拉尼奥没有早逝,“波拉尼奥现象”不会如此风靡( 二 )


问: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你眼中可爱的波拉尼奥呢?
卡门· 博洛萨:我是在很多年后才又遇见了罗贝托·波拉尼奥,那时候他已经出版了《荒野侦探》,而我也早已读过了这部反映我的城市和我那一代人面貌的著作。我在维也纳碰到了他,很快便一拍即合,毕竟当时我们都是作家了。我们还彻夜长谈,他跟我聊他的孩子们,聊他的老婆,他的情人,我也是。我们甚至一起流泪,那绝对是炽热的一夜。第二天,我们一起出去散步,继续着我们的聊天。之后在另一次作家的聚会上,我又看见了他。我们那时每天都互发消息,写长长的邮件,他总是写得比我更长,罗贝托无疑是很好的通信人。再然后,我去他家看他,认识了卡罗利娜。我们在马德里见过,在巴黎见过,在他去世前的三天也见过,我们是非常亲密的朋友。我们互相都知道彼此心底的一些秘密,就算把我舌头割下来,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波拉尼奥|如果波拉尼奥没有早逝,“波拉尼奥现象”不会如此风靡
文章插图
后排左二为波拉尼奥
对“噬尸”文化感到不满
问:从文学的角度出发,你怎么看待罗贝托·波拉尼奥现象呢?
卡门· 博洛萨:罗贝托·波拉尼奥是独一无二的,他所属的世界在我看来非常有条理。我认为他应当能与许多大家相提并论,比如奥克塔维奥·帕斯,比如他自己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读的何塞·阿古斯丁,还包括很多英语文学巨匠。罗贝托是个“贪婪”的读者。《2666》绝对是一部杰作,因为它,罗贝托有了名声,也出现了波拉尼奥现象。而这种现象在我看来也有它痛苦的一面,其实这也是文学的残酷。如果波拉尼奥没有走的话,他的这种现象并不会这么风靡。读者和评论界的人总是倾心于英年早逝的文人,或者说他们钟情于这种牺牲,这种浪漫的离世,而我对此真的很反感。我反感,是因为我很早就认识罗贝托了,是因为他于我而言是非常亲密的朋友,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所以说实话,我对现在的这种“噬尸”文化感到不满。另外一件激怒我的事情是,很多人坚持说波拉尼奥不是拉丁美洲的作家,或是说他是拉丁美洲唯一的作家。波拉尼奥是自己的精神导师,所有自尊自重的作家都是这样,只能说波拉尼奥在文学上比他的同行更加闪耀些。所以,我不喜欢这种对死亡的礼拜,也不喜欢“去智利化”或是“去墨西哥化”的波拉尼奥。如果波拉尼奥的肝脏移植手术成功了,他可能还和我们一样,继续写着那些很棒的小说。也许他获得的掌声并不会像现在这般多、这般响。我真的不喜欢这点。我也不喜欢在他已经无法给出回复的今天,发生在他身边的所有这些事。波拉尼奥算是专业的斗士,如果他还在,肯定已经和不知道多少人争执不休,甚至自我隔离,疏远别人,他还会创造自己所需的混乱,为自己打造出可以继续写作的昏暗空间。只能说人们太快地把他变成一尊雕塑了。
问:你所说的波拉尼奥的拉丁美洲同行们是指谁呢?
卡门· 博洛萨:波拉尼奥绝对是高水平的作家,他却不是像博尔赫斯那样思考问题,博尔赫斯在写作中完全不会涉及色情,而波拉尼奥则毫不避讳。所以呢,在我看来,他俩之间没什么共同点。有些英语世界的作家认为,博尔赫斯和波拉尼奥很相似,那是因为他们没读过什么拉丁美洲作家的作品。我认为波拉尼奥的作品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知道如何去搭建与人类或是与其他作家沟通的桥梁,而不是独立于世。他和塞萨尔·巴列霍对话,和萨尔瓦多诗人罗基·达尔顿交流:波拉尼奥的文学作品里埋藏着他对其他作家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