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林|应奇、张容南:解读以赛亚·伯林《扭曲的人性之材》增订版( 三 )


应奇于2021.9.1浙大图书馆

张容南:狐狸型哲学家的现实感
伯林|应奇、张容南:解读以赛亚·伯林《扭曲的人性之材》增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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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扭曲的人性之材》来源于柯林·伍德讲义第一页(节选)
伯林是二十世纪最为重要的思想家之一。作为一名观念史家,他不以建构体系见长。他将自己喻为一名旅行哲学家,通过对人类观念史的裁剪,来言明当下的问题。他天赋极高、交友甚广,著述颇丰,但若没有亨利·哈代,这位眼光绝佳的文学编辑,伯林也许难以获得今天这么高的声誉。此次增订版的《扭曲的人性之才》正是哈代为伯林编撰的一本论文集。这本论文集收录了伯林在不同时期发表的一些观念史方面的研究论文,之所以命名为“扭曲的人性之才”,源自伯林对康德的借用。康德在《世界公民观点之下的普遍历史观念》中有一句话,“人性这根曲木,绝然造不出任何笔直的东西。”伯林借这句话表明,人性是复杂和多样的,它很难被任何一种制度、模式框定为一致的形态,来实现某种人为的意图。
两种自由与价值多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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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杰出的观念史家,伯林先后被授予耶路撒冷文学奖和伊拉斯谟奖,右为其文集总目
多数人对伯林的了解来自他对两种自由概念的区分。消极自由划定出一个私人领域,个人在其间不被禁止做其所欲之事,是一种工具的善;积极自由则意味着自我实现,它是一种做决定的自由和发展个人能力的自由,是一种内在的善。伯林认为两种自由都是重要的,但积极自由被滥用的风险让他更看重消极自由带给人的安全感和在家感。
这种看法也贯穿到了伯林对历史的洞察中,他认为,由于人类认识的有限性和经验的可错性,人类历史的进程是开放的和不确定的,它是人类不断试错的产物。诸种价值的冲突才是关于我们所寄居的这个世界的真相,也是人类无法克服的价值困境。因此,伯林敦促我们承认理性的有限性,伯林解读了一系列反启蒙的思想家——马基雅维利、维柯、赫尔德、迈斯特、赫尔芩等,他们以不同方式指出了人类历史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由此,伯林带来了价值多元论和政治上的反乌托邦主义。价值多元论认为,人类世界中存在多种不同的终极价值,彼此之间无法公度也不可兼容。正因如此,人们能够彼此理解、相互同情,甚至可以从对方那里获益。人们能够交流彼此不同的看法,通过这一过程消除一些分歧;冲突是无法避免的,但却可以缓和。各种意见可以平衡、折衷,可以通过相互让步来达成某种妥协。人们应该尽力维持一种不稳定的平衡,将冲突降低到最小。因此,伯林走向了政治现实主义,并倡导一种最低的公共义务,即避免伤害。
针对利奥·施特劳斯从价值绝对论对他发起的攻击,伯林在致雅法书信中回应说,他绝不是一个相对主义者。他同样相信人类“终极”价值的存在,但作为经验主义者,他并不认为这些信仰具有任何先验的基础。这些“终极”价值只是由于在人类共同体中被普遍追寻而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东西,即便如此,这些价值也只是历史阶段的产物,而非永恒真理。艾米·古特曼(Amy Gutmann)为伯林辩护说,伯林的多元论是一种有限度的多元论,因为他仍坚守个人自由和避免伤害的底线原则。
给西方现代性带来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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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里·安德森在《新左派评论》中对伯林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浩劫,并身处冷战造成的敌对氛围中,伯林对一元论导致的极权主义有深刻的警醒和批判。为了避免历史上的悲剧重演,他强调维护多元价值的必要性,并无奈地劝导人们接受由于价值冲突而带来的损失。佩里·安德森(Perry Anderson)在《新左派评论》中针对英国民族文化的批评文章,以及昆汀·斯金纳(Quentin Skinner)在剑桥大学的就职演说中,都对伯林式自由主义的虚无倾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尽管伯林为自由主义引入价值多元论是好是坏尚有争议,但人类价值的多样性已被很多当代学者接受为关于人类社会长期存在的不可消除的“事实”。约翰·罗尔斯(John Rawls)的政治自由主义构想就是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