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黄荭:圣埃克絮佩里笔下的大地,印出了我们的面容( 二 )


但英文版和《人类的大地》法文版最后的定稿并不全然一致 。 1938年 , 圣埃克絮佩里为《巴黎晚报》写了“历险和中途停靠” , “和平还是战争?”等多篇报道 , 他依然迷恋沙漠那份苍凉、原始、纯粹的美丽 , 依然向往云上或静穆祥和或变幻不定的日子 , 但他开始更多地思索“地上”的严峻现实和“人类”共同的命运 。 1938年9月 , 德、英、法、意签订慕尼黑协定 , 允许德国吞并捷克斯洛伐克西部苏台德区的解决办法 , 二战一触即发 。 在《人类的大地》的尾声中 , 那趟满载着从法国被遣送回国的波兰非法劳工的列车 , 那张天真无邪、尚未“被扼杀的莫扎特”的孩子的脸 , 或许就是作者向世界发出的喑哑而沉痛的呼救 。 也正是在1938年底的样稿上 , 圣埃克絮佩里把最初的法文书名《大风中的星辰》(Etoiles par grand vent)改成《人类的大地》 , 一个更有道德感、使命感的书名 。 “今天 , 问题已经不在于牺牲一点鲜血来拯救整个种族 。 战争 , 一旦有了飞机和毒气的加入 , 就只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外科手术 。 人人都躲在一堵水泥工事里 , 想不出别的高招 , 于是大家都夜以继日地派出成批成批的飞机去轰炸对方的心脏 , 炸断对方的命脉 , 使对方的生产和贸易陷入瘫痪 。 谁腐烂得慢谁就获胜 , 但结果是双方在同时腐烂 。 ”作家飞行员拒绝腐烂 。
大地|黄荭:圣埃克絮佩里笔下的大地,印出了我们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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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7月 , 圣埃克絮佩里乘坐“诺曼底号”邮轮回到纽约 , 他找到译者把修订的法文书稿给他 , 但译者却不同意删节“那些优美而感人的段落” , 并提醒圣埃克絮佩里之前答应给美国出版社新增的两章也一直没有给 。 最终英文版比法文版篇幅更长 , 而且还多出一章“自然力” 。 那是作家在回法国前 , 花了两天多时间在纽约丽兹饭店的房间里赶出来的 , 描绘他在巴塔哥尼亚驾驶飞机和狂风作殊死搏斗的经历 , 也有人认为那是《风 , 沙与星辰》一书最动人的篇章 。 圣埃克絮佩里打电话给伽利玛 , 让出版社停止印刷 , 想把这一章补到《人类的大地》中去 , 但为时已晚 。 1939年2月16日 , 《人类的大地》在伽利玛出版社出版 , 12月14日获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英文版以《风、沙与星辰》为名于1939年6月在纽约出版 , 随即入选美国当月最佳小说 , 并于1940年2月24日被评为1939年美国年度小说 。
1939年8月16日 , 《玛利亚娜》杂志356期刊以“飞行员与自然力”为题 , 刊登了美国版中多出来的这一章以飨法国读者 , 这也是为什么 , 在此次新版的中文版《人类的大地》中 , 我也希望以附录的形式增补这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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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圣埃克絮佩里全部作品的人很容易发现《人类的大地》的八个章节全部是由作者以前写过的文章整合串联而成 , 只是增加了一些段落过渡和简短的阐述深发 , 但为什么不熟悉圣埃克絮佩里其他作品的读者阅读起来并不会有拼凑堆砌零乱之感?那或许是因为所有的断章都是用一种崇高的“使命感”缝合的 , 一种萨特所谓的用晦涩的方式论证的“模糊的人道主义” 。 之所以晦涩 , 之所以模糊 , 我想是因为萨特是哲人 , 哲人注重头脑 , 而圣埃克絮佩里是诗人 , 诗人注重的却是心灵 , 尽管后者在《堡垒》里也承认“心灵压倒灵魂是坏事 , 情感压倒思想是坏事 。 ”
圣埃克絮佩里一直都在聆听心灵的真实感受 , 和同时代的其他作家相比 , 他更多地保留了一份对质朴生活的热忱和对未来的乌托邦式的纯真理想 。 因为我们是同一棵树上的枝桠 , 是同一个大家庭里的成员 。 我们住在同一个地球上 , 所以我们需要学会爱 , 学会朝同一个人类的目标共同前进 , 所以圣埃克絮佩里一直深情地呼唤牧羊人的守护 , 园丁的培育 , 要点亮一盏黑夜的灯 , 要架一座通向黎明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