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女性而言,“听话”是最没有想象力的( 二 )


这当然是“女性写作”某种巨大的意义 。 “女性写作”“女性叙事”在学术表达上无疑并不够严谨 , 但它的意义在于被命名本身 。 我们几乎不谈“男性写作” , 而从性别维度强调“女性” , 在于汇集目光的必要 。 “我们不要互相背弃 , 我们是受到伤害的整体” , 简·奥斯丁在《诺桑觉寺》中借主人公之口脱口而出的话 , 很大程度上是作者本人的声音 。 在结构性的约定俗成和限制下 , 各种艺术门类的“女性叙事”都会被置于文化边缘 。 在主流叙事之外的个体经验表达 , 会被定义为不够体面的“自传”或不痛不痒的小叙事 。 长期以来被忽略的内心和声音 , 会以另外的阐释方式被遮蔽 , 狭窄的生活、作品的缺陷、对自我的反叛等等 。 而涌现出的“女性榜样”也变得孤立了 , 我们赞美她的同时 , 赞美的是一个成长的孤立的天才式个体 , 我们看不到群体命运改变的可能性 。
“听话” , 我们将继续待在原有的结构与语言表达中 。 那些对于生活的阐释方式 , 让我们觉得安全、省事、易于获得共鸣 , 却恰恰绕过了主人公作为主体的人本身 。 观念传统的母亲在旧有结构认知里理解女儿 , 无疑女儿会被谴责 。 女儿有一个旧有结构里“正确”的生活模板 , 关乎减肥、变美、找到“靠谱”的男性保护者、本分看铺子等等 。 但在女儿的心里 , 二十出头的她会这样定义自己的生活面貌与个体价值吗?她内心丰富、幽微、隐秘的情感 , 对世界的好奇 , 对爱的渴望 , 就这样进入了一个平稳的赛道 , 过去、当下与未来 , 约定俗成的规训与期待……作为具体的个人 , 女儿拒绝了这样的叙事 。
想象:关注具体的个人
“不听话”会引起原有权力主体的恐惧 , 《如何抑止女性写作》里写到各个时代“女性写作”所遭受的嘲讽与质疑 ,
“让他们恐惧的不是陌生化 。 而是对于熟悉的事物的重新解释” 。 “女作家一次又一次地闯入了正典 ,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她们不同寻常、特立独行 , 她们的写作手法怪异 , 她们的想法‘不合时宜’” 。
|于女性而言,“听话”是最没有想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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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抑止女性写作》 , [美]乔安娜·拉斯著 , 章艳译 , 南京大学出版社 , 2020年11月 。
其不合时宜处来自于两个层面 , 一是在叙事技巧上 , 在以男性主题话语所定义的经验世界里 , 女性角度的阐释挑战了所谓的客观性与绝对标准 。 “他者”艺术的存在本身一旦被承认 , 线性的等级系统、秩序、标准都需要被重新定义 。 二是在叙事经验上 , 在“他们”表达过的领域 , “她们”发出了新的声音 , 这产生的结构性震动力量在于 , “中心”与“边缘”的位置都是被建构的 。 女性叙事所表达出的异质性的经验 , 能够多大程度地被理解和接纳?表达的要义 , 就在于确认经验的存在 , 呼唤产生新历史建构的可能性 。
叙事作为手段 , 最大意义是经验的表达 。 然而 , 在女性群体内部 , 如何看待自己的经验 , 也经历着变化发展的过程 。 “厌女”的反思并非仅仅存在于两性对立或社会经济的结构中 , 同时存在于女性内部的发展与认知中 , 涉及到理性之外 , 最富有想象空间的部分 , 即人们幽微丰富的内心世界 。
|于女性而言,“听话”是最没有想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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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女》 , [日]上野千鹤子著 , 王兰译 , 上海三联书店 , 2015年1月 。
作为一个自认为写作过女性故事的小说写作爱好者 , 我也是从阅读《厌女》开始 , 慢慢发现自己身上“厌女”的幽灵 。 如果由我来写作这个故事 , 大概率我会写成一个创业成功的看铺子故事 。 一个是花费大量精力为了向母亲证明自己的女儿 , 一个是始终无法理解女儿最终选择阶段性和解的母亲 。 这样的故事显然背后也有着某种模板 。 例如 , 即使在母女这样密切的亲密关系中 , 我们也需要社会财富和地位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 这是父权制与资本主义结构下的“正典”式评价标准 , 现实主义 , 却缺乏生动的细节 , 是书面的“真实” 。 人物形象的塑造都是乏善可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