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宇|观念的持有者:阅读的媚雅与祛魅

只有重新梳理自己的阅读史时 , 才会认真回望书架上那些被整齐安放在一旁的“精灵” 。 他们在无言地诉说着关于你的过往 , 尽管你没有用心记下每一笔 , 但它们却替你保留了另一重生命的履痕 。 古人常说“读圣贤书所谓何事”?这个问题 , 作为当代读书人也应该时常这样问自己 。 我以为 , 现代人读书完全是个人精神成长所需 , 没有“万般皆下品 , 唯有读书高”的宏论 , 更没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 , 只是希望自己面对纷繁复杂的生活能够保持一份宽容和悦纳的心态 。 当然 , 更新知识不至于被社会过早淘汰也应是题中之义 。
我是一个有每年定期更新书单习惯的人 。 虽然历史上有许多关于读书要读“经典”的高论 , 且多奉卡尔维诺之经典要义为圭臬 。 但在我看来 , 读书不仅是一个不断祛魅的过程 , 也是一个不断铺设自己“知识地层”的过程 。 人们只有将这个“地层”不断垫高、夯实 , 才能“登高望远”“诚意正心”“坚守本体” 。 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认为 , “知识地层”决定了你的人生境界 。 网络上流传着许多关于杨绛先生读书如痴如醉的小故事 , 据传杨绛先生的父亲有一次问杨绛:“阿季 , 三天不让你看书 , 你怎么样?”她说:“不好过 。 ”“一星期不让你看书呢?”她说:“一星期都白活了 。 ”我也是本着这样的心态一直坚持读书 , 现择十本以供窥探精神之隅 。
文学的启蒙:从感性到理性
严格意义来说 , 我不是一个纯正的中文系学生 。 因为我之前念新闻学 , 但后来为什么会成为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学生呢?纯粹是因为在大学二年级时 , 读到一本小说 , 名字叫《中文系》 。 书的作者叫李师江 , 是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学生 。 他将自己上大学时的青春正传以虚构的方式写成一个令人心驰神往而又赞叹不已的故事 。 作者用倒叙的方式先从一场毕业十周年聚会写起 , 然后用一种略带戏谑、调侃、反讽而又充满感伤的语调叙说自己的“青春苦恋物语” 。 读过这本小说之后 , 我萌生了转专业去文学院念中文系的念头 , 而且意愿极为坚决 。 最终 , 在大二下学期如愿转入文学院 。
但若要细说 , 其实给我影响最大且最后坚定我转专业想法的是文学院老教授刘世南先生 。 先生高中学历 , 跟随父亲读古书12年 , 博闻强识、酷爱成诵 , 年过半百以中学教师身份站立大学讲台 , 是不折不扣的文史专家 。 当年刘世南先生给我们做讲座时已85岁高龄 , 正是因为这场讲座让我坚定了转投文学院的决心 。 讲座时 , 图书馆阶梯教室座无虚席 , 老先生思维清晰 , 声如洪钟 。 先生虽治古代文学 , 凭一本《清诗流派史》便足以奠定他在学界的地位 , 他却对现当代的思想史也保持着密切关注 。 刘世南先生对我的影响是一生的 。
进入文学院后 , 我对美学如痴如醉 。 对中国古典美学尤甚爱之 , 所以用自己在校报上写文章赚来的稿费和在外做兼职赚的钱买了一套四卷本《宗白华全集》 。 宗白华先生是我国古典美学的集大成者 , 同时也是一个哲学家、艺术家和诗人 。 他的诗完美展现出他的美学思想 , 《流云小诗》既妙趣横生、义理迭出 , 又韵致悠长、境界杳渺 , 虽有中西结合的意趣 , 但更见中国传统美学的“意境”“禅境”“化境”之美 。 正是因为我对宗白华先生美学思想的这份“痴醉” , 最后也影响了我本科论文的方向——《回归文化与文本:浅析宗白华〈美学散步〉的“艺境”之美与生命哲学》 。 其实现在想来真是初生牛犊 , 殊不知关于宗白华先生的“艺境”美学 , 一本“博论”也未必能等而概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