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家&“守住鲁迅”,最终还是我的学术之根,生命之根( 二 )


在全球危机四伏、又充满机遇的时代,我们“怎样做事”?——能够做什么,以怎样的精神去做。
等等。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可以和鲁迅“随便谈谈”的。谈这类话题,鲁迅是最佳交谈者。
这涉及对鲁迅的认识。许多人都认为,鲁迅的写作有着自觉的现实介入意识,有具体的针对性,时代批判性;因而随着时间距离越来越远,读者对他的时代越来越陌生,鲁迅就越来越成为历史的存在,令人崇敬却难以亲近。但这只是看到、说出了鲁迅的一个方面;鲁迅还有或许是更重要的一面:作为为数不多的文学家、思想家,鲁迅既有强烈的现实关怀,更有超越性的思考。他的杂文,不仅是“社会批评”,更是“文明批评”,对中国传统文明和西方文明都有鞭辟入里的审视。鲁迅对社会现象的开掘,又总能深入到人性的深处,其中包括了对中国国民性的剖析。
正是这两方面的深度:历史文化的深度,人性的深度,使得鲁迅的写作与思考,就具有了普遍性与超越性,既是从自己生活的现实出发,有时代性和历史性;又超越时空,一直延伸到今天、当下,具有当代性。
鲁迅的写作和思考,更有自觉的主体投入性与主观渗透性。他是作为个体的“人”去关照现实的,他对社会、历史、人性(国民性)的追问和对于自身人性的追问是融为一体的。个体的人的鲁迅,也是直通当下的:他和我们一样在苦苦思考该如何看、想、说、写、读,做人与做事……这类人生和人性的基本问题;今天我们重温鲁迅当年写下的思考,其实就是把鲁迅看作和我们一样的“人”,寻找生命的共通点。在我们的感觉里,鲁迅就活在当下中国:他是一个“正在进行式”的文学家和思想家。
那么,我们就和这位诞生于一百四十年前,又就在身边的鲁迅“随便谈谈”吧。
2021年1月26日
从年轻到年老,足足讲了五十年鲁迅
《钱理群讲鲁迅》后记
◎钱理群
学生们问我,退休后要去哪里?
2002年6月27日,我在北大上完最后一课,正式退出了大学执教岗位。学生们问我,退休后要去哪里?我回答说,要回归家庭,回归“第二故乡”贵州,还要到中学去讲鲁迅,“始终守住鲁迅”。
经过近两年的准备,2004年、2005年我在南师大附中、北大附中和北师大实验中学,开设了《鲁迅作品选读》选修课。同时,从2002年12月开始到2005年,连续三年半,我应汕头大学、复旦大学古代文化研究中心、广东韶关教育学院、贵州师范大学、开封大学文学院、西北民族大学、杭州十四中、南京师范大学等校系之邀,在全国各地讲学,所到城市计有江苏南京、徐州,浙江杭州,山东聊城、烟台,福建厦门,广东汕头、韶关,河南郑州、开封,甘肃兰州,陕西西安、宝鸡,辽宁沈阳,湖南长沙、怀化,贵州贵阳、安顺、都匀、遵义、凯里,以及上海、天津、北京等地。讲学的中心话题,就是鲁迅。
2006年是鲁迅逝世七十周年,本不想参与任何纪念活动,却不断有年轻人——中学生、大学生、电大自学者、青年志愿者,以及中学青年教师来约请我讲鲁迅。我说过,“只要有年轻人愿意听,我就不能不讲,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是我的‘使命’”。于是,这一年,又在北京、南昌、南京、上海、西安等地的学校,在电视大学、志愿者论坛、三联书店举办的暑期读书会上大讲特讲鲁迅,最后还汇成《鲁迅九讲》一书。
欲罢不能,2007年南下和中小学教师一起讨论“理想中的中小学教育”期间,又在东莞中学、福州一中、苏州十中给中学生讲《鲁迅是谁》。
休息了一年,2009年下半年,又应聘为台湾“国科委”讲座教授,在台湾清华大学中文系给本科学生开设《鲁迅作品选读课》:这是“鲁迅”第一次进入台湾大学课堂。还在台湾多个学术论坛与学术会议上讲“鲁迅左翼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