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日记探微︱一位晚清知县的“文字世界”( 四 )


这份书单至少包括50种书 , 此外丛书、经卷尚有不少 , 数量不可谓不少 。 这是由于延昌认为江西浔州地方偏僻 , 书不易获得 , 故而携带较多 。 此外 , 这份书单还记载了一些考试应用书籍如《钦定四书文》等等 。 延昌后来将此列入他所编的官箴书籍《事宜须知》中 。 《事宜须知》在晚清发行量很大 , 许多外放府县官员都以这书作为上任的指南 , 而这份晚清官员赴任时通行的行箧书目 , 就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 书单中的《律例便览》《纲鉴易知录》《学政全书》《圣谕广训》《聊斋志异》等书 , 也是周长森经常性的读物 。 看来 , 周长森的阅读可大致反映晚清一般基层官员的读书情况 。
二、诗文输出与艰难的“文学下乡”
周长森的阅读带有强烈的功用目的 , 不仅体现于他的阅读主要服务于日常施政 , 也在于他的阅读明确地指向了写作这一目的 。 对周长森而言 , 阅读是写作最好的催化剂 。 无论做文章 , 还是写诗 , 周长森都十分自觉地先读再写 。 在这个过程中 , 诗文典范不仅是阅读的对象 , 也是写作的导火索 。 读物作为周长森写作的指南 , 留下了确定性的证据和痕迹 。 《莅官日记》中包含许多周长森创作诗文的记载 , 展示了他试图将个人的文学创作融入地方社会之中的努力 。 可惜 , 对一个偏僻的地方而言 , 这种“文学下乡”的举动面临许多困难 。 日记记载周长森继续文学活动的诸多不利因素 , 反映了坚持文学理想的不易 。 而这些诗文也成为他在偏僻地方继续文学事业的写照 。
周长森并非专门的古文家 , 但需要写作时 , 他常常能通过即时性的阅读 , 完成高效转化 , 最终结构成文 。 例如 , 在同治九年六月十四日、十八日两天的日记中 , 周长森都提到曾经阅读《古文汇纂》 。 周长森这两次阅读古文并非为了消遣 , 而带着极强的写作目的 。 此后十九日、二十日、二十一日、二十三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 , 周长森分别作了五篇文章《重修文塔记》《重建兵刑工三科房记》《重订书院章程记》《禁斗狮说》《上堡李盈浩再建石桥记》《重建署西厅屋易名金粟堂记》 。 周长森在崇义县任知县 , 正值太平天国战乱之后 , 百废待兴 。 战后的重建包括一系列土木工程 , 需要许多文章润色 。 周长森的许多文章也都是诞生在这样的重建事业之中 。 六月十九日 , 在撰写《重建署西厅屋易名金粟堂记》当天 , 周长森还在日记中写道:“雨中读古文铭传 , 各作清韵 , 琅琅与芭蕉点滴声相和 。 ”点明了他为文运思的场景 , 透露了他对于政事和文章均感满意的自得心态 。 在这场雨声中 , 周长森体会到政事与文事相和 , 故他自己也颇感怡然自得 。 遗憾的是 , 周长森这些仓促写就的文章价值不大 。 然而 , 在周长森而言 , 这些文章本就是政务催生的结果 , 服务于眼前的具体行政事务才是这些文章创作的首要目的 。 在地方性文献尤其是方志中 , 类似周长森创作的此类“记”文大量出现 。 这也提醒我们注意:晚清许多的文章是诞生于这样的写作氛围 。
周长森对文章也有自己的追求 , 可是过于频繁和大量的公文写作 , 让他来不及细细思考文章笔法 。 他对文章的感悟和体会也往往以一种粗线条的姿态呈现 。 试看周长森的日常评文 , 如同治九年正月十四日 , “阅《南安府志》 。 新修者手笔太弱 , ‘列传’全用原稿 , 不加剪裁;其刻极讹舛 , 指不胜屈” 。 这些出自日记的散漫评点话语多为印象式的 , 表明对周长森而言 , 批评文章以直观的印象对付足矣 , 而不必细与论文 。 周长森之所以如此评文 , 可能由于时间仓促 , 也有可能由于日记本就随意写作 。 不过如果考虑到日记中详细记载大量诗歌 , 那么 , 背后的原因应当在于 , 对周长森来说 , 诗歌比起文章而言 , 更为重要 。 当然 , 文章的应用范围丝毫不比诗歌窄 。 在短短一年多的崇义县知县任上 , 周长森花费大量时间修纂地方志 。 尤其是同治九年十月底 , 周长森的文字输出即主要在写作县志物产、风俗、赋役、职官志、艺文志等等 。 可惜 , 可能因为这些文章篇幅太长 , 周长森并没有在日记中一字一句抄录这些文章 。 不过这却再度表明 , 就晚清读书人而言 , 诗歌因其篇幅短小和语言精炼的优势 , 仍是最为重要的文学体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