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东西问 | 树才:法国人关注李清照是因为女性主义?( 二 )


“诗歌语言是文化变化的征兆。”树才说,胡适他们所在的时代中国文化的节奏被打乱了,形成了一种焦虑,关于传统和未来的焦虑,关于“归化”和“西化”的焦虑。“这种焦虑一直在。我是倾向于未来的,但根要扎在传统中。”
树才用诗人特有的方式赋予了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一种迷人的缠绕感。他讲述着拉康精神分析学对他的影响以及法语如何缺少感性又如何让他善于分析,同时他也讲述着对王维、陶渊明的热爱以及对数字九的迷恋。
“个体能沉默下来的时候,我认为他应该更多地去追思古人,有能力去重新经历他们写出那些伟大古典诗歌时的那种心境,那种人和自然的关系。而当你走到人和人的关系中去的时候,一个诗人又必须通过创造性的背叛,通过忠实于内心的不安来赢得表达的深度。”
在树才看来,现代性是一种必然的趋势,每一种文化和语言都面临着如何进入现代性的问题。“当文言文纵身一跃跳到以白话文为发端的现代汉语时,我们就已经失去了唐诗宋词那种精美的形式。”每一种语言的古典诗歌都有其声音体系,包括句式和押韵,西方古典诗歌向现代性过渡时更加平缓,但汉语诗歌现代性的进程更加决绝。所以法国现代诗人对其古典诗歌的形式传承得更好,这是现代汉语诗人所无法企及的。
但是,中国传统的气息依然在。“根是在的,根是对生命气息的证明。”树才在一首诗中写道“回头,但没有回头路。”这或许能够说明诗人对于传统文化的态度:依恋,但继续向前走。“只有向前走才能和古代接上,让语言产生新的活力,以前曾经产生过活力的经典作品才有所寄托。”
李清照!东西问 | 树才:法国人关注李清照是因为女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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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1084-约1151) 清人绘 图片来源:读图时代/视觉中国法国人关注李清照是因为女性主义?
中国文化的独特气场中有着与现代性共通的地方。“比如寒山的诗以禅取胜,禅是一种你无法获知是否抵达的境界,这就对应了现代诗歌的悖论,悖论是现代诗歌中的重要构成力量。”树才所提到的寒山诗也直接影响了加利·斯奈德等西方现代诗人。而法国的哲学家、翻译家、汉学家于连也从研究中国古诗的过程中发展出了自己的哲学思想。
中国古典诗歌很早就被西方诗人注意到并进行了大量的译介。“翻译是文化的转化。在诗歌翻译中时间的维度崩塌,李白的《静夜思》译成法语一定是一首现代诗。”
树才指出,中国古典诗歌是没有人称的,“我”这个主体是缺失的,因此,无论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还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其抒发的情感是敞开给任何人的。“但如果翻译成法语,译者一定会问到底是谁‘举头’?”树才笑道。
“法国人很关注李清照的诗词,可能源于他们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中国的女性,认为她很早就具备了主体意识,能够恣肆汪洋地去表达自己的感受,而且惊叹于她对语言创造性的使用,这也合乎法国人‘语言需要在诗歌那里被游戏’的理念。”
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西方也在逐渐了解中国。树才介绍,中国当代诗歌在法国的译介也已成一定规模,但与他们对中国小说的译介相比还是偏少。“这也反映了某种实用主义的立场,他们希望通过翻译中国的小说来感知中国社会的变化。”但树才相信,他们会越来越意识到,只有翻译中国的现代诗歌才能听见中国人40多年来心灵深处发生的事情。
“法国和中国有着天然的接近性,因为两个国家都是具有诗性的,有在现实之上建立诗意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