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我的三位恩师( 四 )


1982年,河南举办篆刻学习班,66岁的沙老应邀来豫讲学。在一个月时间里,不辞辛苦,言传身教,手把手带出了河南篆刻界一代新人。如今这批学员中,有的成了西泠印社副社长,有的成为篆刻界的中坚力量。篆刻不是我的专业,当时我只是一个组织者,但在朝夕相处和频繁来往中,从先生那里得到的教益也十分丰富。更为可贵的是,从那以后,沙老总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每每在关键时刻给我敲响警钟。在我的成长过程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80年代中期,他来信写道:“书法第四期载有你的李白诗,极佳!可贺可贺。最近我想书赠作品留念,未知您喜欢立轴或对联,空时来函告知,说明要什么书体。”
随后除寄赠我一副对联外,又随寄一枚印章,上面刻着四个字:“意到便成”。我心里明白,沙老这四个字是饱含深意的。李白诗那幅作品是小字作品,虽然整体上还可以,但仔细琢磨,却有点严谨有余,空灵不足。因此,沙老提醒我,用笔应当尽量简洁洗练,“意到便成”。此事不久,看到我当时负责编辑的《书论》,发了几位书法篆刻家的作品。他对其中两位名气不小的书家作品很不以为然,写信给我,不客气地说:“李××篆书未敢赏目,狂怪至不可思议的程度。”
又批评另一位“李××篆书有错别字”。还直言不讳地告诫我:“今后编印这一类的册子请予注重。目前学书道者,每患趋邪道而舍正路,以奇为怪,以怪惊众,甚可担忧。”
短短数语,足见沙老对书法传统的热爱和守护,以及对“以怪惊众”不良倾向的深恶痛绝。
事后,沙老又刻了两方印寄给我,一方内容是“除妖将军”章,另一方内容为“得古法出新意”。我得印后感慨良多,沙老用心可谓良苦:一方“除妖将军”,尽显沙老疾恶如仇的鲜明个性;而那方“得古法出新意”,则为我辈指明了突围前行的方向和路径。我把这句话当作自己书法创作道路上的座右铭,许多年来,沙老的告诫时时在耳畔鸣响。
仿佛心有灵犀,仿佛真有心灵感应,在和沙老相识相知的日子里,每到创作的关键转折点,每遇创作瓶颈和思想迷茫,沙老总会及时地寄来一两方印章,印文无疑是经过认真斟酌的,如“清味少人知”“笔势压江涛”……每一枚印章的印文内容,都像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开出的不二处方,那么有针对性,那么切中要害,那么手到病除!真的是使我终身受益。
我的三位老师,各有特点,各有所长,生前他们各自以不同的方式指导我,关心我,帮助我,使我在书法人生中少走了许多弯路。慎终追远,每逢教师节,三位先生的种种往事总在我眼前闪烁,使我浮想联翩,夜不能寐。为此我曾写了一首诗:“费王沙老是吾师,随侍未曾多质疑。择善而从原在我,但听月旦只心仪。”
如今我虽已进入耄耋之年,但仍在高校兼职,担当薪火相传之重任。2017年,我以恩师费新我的名字,个人出资在郑州大学书法学院设“新我奖”,意在以此激励青年学子发扬“岁月如流,不断新我”的创新精神,把三位先生敬业育人的优良作风一代一代传下去,真诚希望新一辈拥有独到的悟性和见地,长空振翮,让中国书法事业代有传人,在新的时代有新的作为!
【 王教授&我的三位恩师】(作者:张海,系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