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喜智与悲智》 杨绛的智性写作,与情感辩证法( 二 )


02
“悲”“喜”“智”的调色盘
【感性|《喜智与悲智》 杨绛的智性写作,与情感辩证法】提供内在完整感、统一感的 , 不仅仅是行文的章节架构或内在逻辑 , 还有特定关键词、关键概念的不断介入、不断召回 。 这本书的名字叫《喜智与悲智》 , 显然 , “喜智”与“悲智”是吕约在论述杨绛文学创作时反复使用到的核心概念 。 事实上 , “喜智”与“悲智”并不是简单对偶性存在的一组概念 。 它们其实是“悲”“喜”“智”三种元素拆解重组、不断调和的结果 。
陈晓明教授认为 , 吕约首先将杨绛的创作特征总结为“智性” , 但这种智性背后又存在着理性和感性之间的冲淡中和、动态平衡 , 因而吕约将“智性”推进为“喜智与悲智” 。 这种总结与推进的背后 , 浮现出吕约在书中反复提到的一个概念:“情感辩证法” 。 乃至 , 还指向了背后更丰富具体的、“杨绛对于历史辩证法与人性辩证法的理解”:“从黑暗中察觉光热、自绝望中反观救赎” , 这不仅关乎个体的智慧或作家对历史刺激的反应姿态 , 也接通着更古老宽阔的文化精神渊源 , 如黑格尔对“精神力量的片面性”的批判、如老子的“反者道之动”等 。
吕约对这一组概念的定义是 , “悲智”是“表现为悲剧意识的智慧” , “喜智”是“表现为喜剧意识的智慧” 。 两种智慧的依次展现、乃至“智性”和“情感”的相互融合 , 出现在杨绛的诸多作品文本之中——相关分析论述是全书的主体内容之一 , 我在此不多展开 。 有趣的是 , “喜智”与“悲智”本身都不是现成、固有的概念 。
根据吕约的注释 , 在佛教典籍的原文里 , 原本是“悲”和“智”相互构成对子:“悲智”指“慈悲与智慧也 , 此为佛菩萨所具一双之德 , 称曰悲智二门 。 智者 , 上求菩提 , 属于自利 , 悲者 , 下化众生 , 属于利他” 。 钱锺书借以评价王国维的诗 , 赋予其“表现为悲剧意识的智慧”之意 。 在此基础上 , 吕约才进一步推演出“表现为喜剧意识的智慧”的“喜智” 。 某种意义上 , “喜智”与“悲智”两个概念尤其是二者的对举 , 基本属于吕约的原创;《喜智与悲智》一书所论述的杨绛文学世界 , 也可理解为“悲”“喜”“智”三种元素相互阐释、搭配组合的调色盘 。
03
“放飞”与“钩沉”
“喜智”与“悲智”的“概念组” , 来自于吕约大胆而贴切的“说法的创造” 。 这“创造”诠释的是杨绛 , 同时 , 似乎也可用来诠释《喜智与悲智》一书的整体风格、甚至用来诠释作为作家的吕约本人的写作——它是智性的 , 但又充满了情感的温度和感性的认知 。 正如陈晓明教授在序言里提到的 , 这种状态的背后 , 是研究者“与研究对象的情感共振……她(吕约)在杨绛先生的那些文字中找到了自己 。 ”这是我注六经 , 也是六经注我 。
类似的状态在本书的其他细节处也有迹可循 。 例如从“记”“纪”“忆”三字不同的含义出发 , 分析杨绛不同散文在文本形式、文本结构及叙述逻辑上的差异 , 进而推演出三种不同的记忆文本范型 , 几乎是“一字春秋” 。 这当然有很强的主观色彩——甚至吕约还在其中铺设融入了其个人对记忆形态、历史书写等话题的理解——但无疑又是雄辩的、可说服人的 。 这样的论述 , 堪称是“天马行空” , 是有把握、有掌控的“放飞自我” 。
然而 , 在“放飞”之外 , 《喜智与悲智》一书同样拥有扎实的“钩沉”部分——我指的是 , 吕约对很多文学概念、知识脉络的打捞梳理 , 是清晰而系统的 。 谈论“喜剧”“悲剧” , 可以从古希腊梳理到巴赫金;谈论“风格” , 也有对罗兰·巴特“语言结构”“风格”“写作”之关系论述的精到总结 。 并且在具有独创性的观点输出和“知识考古学”式的梳理归纳之间 , 《喜智与悲智》常常在不经意中显示出更加高远的视野及洞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