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性@李馨:等声音奔来

作者:石室中学(北湖校区)高二?八班李馨
我得意地走进办公室,丝毫未发现一反既往的喧哗。
“这不是知名采访人员吗?怎么播报假消息呢?……”“嘁,就他?”“这么伟大的一位院士离世,他居然提前发布消息,有没有人性啊?”“……”同事们的声音夹杂着不屑的目光朝我涌来。消息是假的?我敛起上扬的嘴角,开始有些慌乱。
曾经无数次夸赞我发布速度快的主编推门而入,目光中寒冰般的冷让我动弹不得。
“我知道在新闻一线抢占先机是你的强势,但是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就发布了文章,这不是时效性,是造谣啊!”主编痛心疾首地朝我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我愣愣地看着被门框弹回的门,久久未发一语。
左手边的同事推了推我的手,示意我注意一下桌上主编留下的东西。
那是一份替我填好的《离职申请书》。企业盖章,上级签字;只要我签上姓名,即可生效。
离职后,我又一次来到了事发地点。
医院总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声音的地方。我已然记不得自己由于采访而到过多少次医院。从知名人士病重,到医患矛盾加剧,甚至是不同病毒引起的疫情……我无数次在这里奔波着、守候着。多少次头条的撰写、多少次阅读量过百万大关。不过是一次发布快了点,至于这样对我?
抢救室旁的各大媒体早已离开,一如往常的匆匆脚步声替代了方才此起彼伏的快门轻响,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一样。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我看见一位医务工作者泪如雨下。汗水还未干,她背后的衣服贴在了身上。
我悄悄走近,听见了她极力遏制住自己哽咽的嗓音:“明明我们都尽力了,为什么还是没有留住他……”我的心里仿佛遭到了重重一击。
我本可以走过去安慰她,或是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但我没有。我静静地走出了门诊楼,眼前的眩晕让我不由自主地用手撑在柱子上,大口喘气。
太压抑了。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对于生与死已然淡漠,然而本应该比我更坦然的医者却流露出了自己对一条生命消逝的悲痛。这仅仅是因为这位逝者的伟大吗?
我望着天空,久久找不到回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时间冲刷掉了画面,声音依然焕然如新。
最开始是自己由于播报速度快、文笔斐然而在业内受到的赞美声;年会表彰时无数次主持人念到的自己的名字,以及同事间或羡慕或嫉妒的言语。
紧接着是我记忆中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无数次说出的结束语:“我们期待着你的声音。”媒体是替群众发声的平台,八方来稿应接不暇,而我在面对他们的呼喊时,是否选择了冷静一些、调查之后再从他们的需求出发,揭示问题的根本?
答案是否定的。追求“迅速”的我只顾着自己根据自己的感受写下“套路化”的文字,却忘记了字里行间是否真实。
我超过了音速,走在事实之前,便觉得,自己就是事实。
医院的大门前,有人默默地为这位逝者摆上了鲜花。有人匆匆地从远方赶来,将自己手中的三束水稻轻轻放下,静静地鞠了一躬后离去。走得再近一些,我能看见水稻根部未干的泥土,似蕴藏着沙沙作响的稻浪。
原来群众想发出的声音里,有我忘记已久的柔情。
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泪眼朦胧里,那位医务工作者向我跑来,关切地询问我是否有事。
她那虽然有些沙哑但依然温柔的声音覆盖着我,我定定地看着她,耳畔却响起了医者们呼喊的誓词——健康所系,生命相托。
他们听到了比我更多的病痛的呻吟、逝者家属的哭喊;经历了太多的不理解与无理取闹,却依然没有对患者生命的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