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坡$台上本无物 伸手自然来

相声大师侯宝林有一个很著名的相声《戏剧杂谈》,谈到话剧或影视剧,如果有吃饭、喝酒的情节和场面,那在台上或屏幕上必须摆上实物真吃真喝,国粹京剧(也包括其他戏曲曲种),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请客的主儿只要说一句“酒宴摆下!”桌子上立刻摆上木制的酒壶,木制的酒杯,至于菜肴,对不起,一概没有。这时,被请的人也只要说一句:“到此就要讨扰!”于是执酒壶的人,向木制酒杯虚点两下,吃的主儿拿起酒杯虚做饮下的动作。在一个几分钟伴奏的音乐“牌子”[三枪]中,完成这些动作,来客再说一句:“告辞了!”表示吃喝完毕,走人。
多么简单,多么快速。可观众认可,不挑眼,观众看的是表演。那位吃主儿如果是花脸扮演的,只见他一手执杯,一手一抖水袖,把嘴捂住,一仰脖,得!这酒就喝完了。气魄之雄伟,动作之麻利,观众看着过瘾,并不计较——不摘胡子,那酒喝得进嘴吗?实心的木壶连一滴水也进不去,这不都“假”出来了吗?不!观众认为“真”。
【 武家坡$台上本无物 伸手自然来】这就是中国戏曲的独特审美:以虚拟性、假定性、夸张性为特征的大写意,不求写实,意到、神到、“真”便到。正如老观众说的:在台上真吃真喝,那谁不会?那还有“戏”吗?那还“美”吗?这就是戏曲的讲究,以唯美、精湛的身段,让观众全然明白!
“台上本无物,伸手自然来。”京剧舞台上虚实结合的表演有两种,一种是纯无实物表演;另一种便是利用简单的道具加虚拟动作来表演,造成“真实”的效果。
武家坡$台上本无物 伸手自然来
文章插图
虚实结合:简单道具配合虚拟动作
京剧《武松打虎》,武生扮演的武松,在舞台上看见老虎出现了,为了活命,于是和老虎激烈地拼斗起来。老虎就是武戏演员穿上一件黄布缝制的仿老虎的戏服,也不过略似而已,演员趴在舞台上四肢着地,仿佛动物的行走。如果扮演武松的是著名武生艺术家,那么扮演虎形的演员也必然是身手矫健的武戏演员。武松和老虎的搏斗,老虎会直立起来,运用京剧武打的各种炫目的程式,蹿、扑、跟斗过人……可以说这是人与虎的搏斗,但更可以说这是一场精彩过人的武打,最后老虎一个“肘棒子”(全身跃起倒了下去)倒下了,武松抓住老虎的尾巴,再重拳出击,老虎趴下了,被打死了。武松吁一口气,一个神完气足的亮相,观众会报以热烈的掌声。
笔者看过京剧武生表演艺术家李万春的《打虎》,舞台上虽然仅仅是虎形,但他扮演的武松在初见老虎时那种惊、怕、必须以死相拼的心理变化,完全从脸上的眼神和肌肉的变化中表现出来。而和老虎的零距离殊死搏斗,三下五除二,快捷、形象,一下就把观众引领到与真老虎打斗的幻像之内。这,不仅话剧,即使是影视剧,出现人与老虎零距离搏斗的场面,我至今还没有看到。
京剧《拾玉镯》是花旦戏代表作,活跃在京剧舞台上近二百年了,该剧中以虚拟动作表现琐碎的现实生活,真是惟妙惟肖,细致入微。农村少女孙玉姣,母亲上庙里拜佛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家,做点针线活纳鞋底以打发寂寞。她手里仅有一个实物,仿制的鞋底子,其他线、针等一概没有,全凭着手里的动作,脸上的眼神和场上音乐的配合,要让观众感到她真是在那里纳鞋底子。开始是两手搓麻线,再反复纫针,然后上一针、下一针纳开了,中间还嫌针不好使,把虚拟的针在头上蹭上两蹭,太细腻了。
鞋底纳好了,“天不早了”,想起家里的小鸡还没喂呢,于是打开鸡笼,把鸡轰出来,撒米喂鸡,吃完了,再把鸡轰进去,先数鸡,一只、二只……哎呀,怎么少了一只?从头再数,一只、二只……这次对了,一只不少,用手拍拍胸口,放心了,再轰鸡进去。这一整套无实物程式动作,全凭演员精绝灵巧的手势和左顾右盼的眼神,在优美的胡琴《海青歌》、《柳青娘》的伴奏下,把少女在家操持家务的活动表现得淋漓尽致。多么富有生活情趣,多么接地气,又多么养眼……不仅京剧这么精彩,还有桂剧《拾玉镯》,这一组动作同样传神悦目,而且后面的拾镯,更把少女心理变化的层次展现得一清二楚。扮演孙玉姣的尹羲出色当行,虚拟动作优美流畅,曾受到人们的热烈赞赏,被称为“桂剧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