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每日一书|张医生与王医生( 二 )


王医生说现在爱忘事 , 眼睛花 。 吃饭时他突然到处找起了手机 , 想起这会儿应该有人给自己拿一台机器 , 但手机放在口袋里 , 振动听不见 。
“你看 , 就是容易忘事 。 ”
联系上了 , 但是他很不满意 , 一直埋怨送机器的人为什么不配个手提箱 , 七十来万的东西 , 就这么端着 。
我们说 , 可能会有一些外围采访 , 没准会有一些说他不好的话 。 他想了想 , 很严肃地说 , 应该不会有他找来的人说他的坏话 。 他说他在原来的诊室不是一个合群的人——“做我自己的事” 。
王医生看上去很板正 。 有问必答 , 答得尽心尽力 , 但是说到他觉得可以结束的时候 , 便戛然而止 。
讲家里的情况时是个例外 。 他的自我定位是一个大家庭的运转核心 。 我们知道他有一个女儿 , 正准备考东北育才学校的高中 。 太太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 , 与他同届 , 现在在一家有管理职能的事业单位工作 。 父亲去世了 。 母亲和妹妹还在二〇四那边住 。 妹夫在沈海热电厂 。 妹妹被他参谋着提前退休了 , 这样可以更好地照顾妈妈 。
母亲这年肾上长了个肿瘤 , 全家人吓得不轻 。 “做了一夜陪护 , 想起小时候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张床上的日子 , 找到了感觉 , 这是家 。 ”
王医生说 , 他由此意识到自己生活的重心在哪里、什么东西才是重要的 。
沈阳|每日一书|张医生与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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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人子弟”到“专业人士”
两位阶层跃迁者的故事
王平掏出一个硕大的钱包抢着付账 。 “请得起 , 到沈阳了你们得听我的 。 ”
随后他抱着机器坐上出租车 。 他没有车 , 也不会开 , 在数九寒天也骑共享单车上班 。 “挺大一个公司 , 就不能给它弄个包 。 ”他又重复了一遍 。 尽管我们早就想好了要写两个专业人士——医生的成长史 , 但我们还是准备得太不充分了 , 好长时间才适应 , 原来这机器就是手术刀 。
一周以后 , 2018年年底 , 我们给张医生和王医生分头发了邮件 。
生于20世纪70年代前后的这一代人是值得记录的 , 也到了应该记录的时候 。
总的来说 , 这是流动性最强、人生积极、机遇完好 , 并且能够通过自身努力完成阶层转换的一代人 。
知识、专业性是决定因素 , 它超过了阶层和出身所产生的影响 , 同时 , 相信进步带来的改变 , 也让这一代人保持一种积极的态度 。
与此同时 , 这一代人还经历了旧企业衰落、社会剧烈转型、传统人际和社会关系的瓦解与再造 。 在这一点上 , 沈阳和大东区都具有特别意义 。
大东区除了经历大工业遗产和计划经济传统工人社区的起落之外 , 还有传统市民社会的转型(这是与铁西区不大一样的地方) 。 它包括了市民社会的瓦解和社会结构的解组 。
从那天的采访开始 , 就不断地有人——特别是我的同学们狐疑地看着我们:写晓刚?啥?写王平?为什么写他们?这能行吗?他们不是名人 。 得写名人啊 。 马云 。 罗振宇 。
我想在这个过程当中 , 记录有关个人成长的故事 。
一个人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 , 为之付出什么样的努力 , 如何把握时机 。
教育、家庭、学校、社会……为一个人的成长提供了什么支持 。
希望为这一代人 , 在个人意义上和代际意义上获得更全面的评价以及赢得更多尊严 。
通过个人的成长和变化 , 也能折射出家、家族、社区、城市的变化 。
我猜想这些东西还是迷人的 。
作为他们的同学 , 我在与他们和他们的父母、亲戚一次又一次的聊天过程中 , 发现了更多一开始我们所忽略的东西 。